首页 > 玄幻 > 罗次王妃传奇 > 第39章 新元肇启

第39章 新元肇启

劝利晟的灵柩尚未入土,太和城的权力齿轮己悄然转向。世子晟丰祐在段诺突的扶掖下临朝听政,当老臣们按例以 “晟丰祐殿下” 相称时,少年君主突然抬手制止。他站在清平宫的汉白玉阶前,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他青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从今往后,勿再以'晟’字相称。”他的声音尚带童稚,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孤名'劝丰祐',取'劝勉天下,丰饶万邦,祐庇黔首'之意。”

殿内顿时死寂。蒙氏亲贵中有人按捺不住,朝中贵族粗声喊道:“世子!父子连名乃祖宗成法,岂可变易?”

段诺突立刻出列,笏板重重叩地:“昔我南诏臣服吐蕃时,亦曾随其俗改姓,今效天朝上国礼仪,正是自强之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臣,“陛下临终前曾言,望我朝'衣冠如唐,典章似汉',此非虚言!”

劝丰祐适时从袖中取出一卷《贞观政要》,翻开处恰是 “王者视西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 的段落。“孤受汉学教诲,知'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指尖划过书页,“连名制虽古,然于今时己碍邦交。唐使见我王号父子相续,或疑我朝仍处蛮荒。” 这番话由少年口中说出,竟让反对声浪渐渐平息 —— 谁也未曾想,这个在温泉边追逐蝴蝶的世子,己在劝利晟、段诺突等人的教导下,将文化认同视为立国根基。

保和元年夏,太和城崇圣寺前的万人广场被朱砂与金箔装点一新。三百六十名洱海渔民连夜捕捞的银鱼,被制成鱼干铺就御道,寓意 “年年有余”;从骠国请来的幻术师在广场西角设下琉璃镜阵,日光折射下,整座城池仿佛悬浮于七彩祥云之上。

卯时三刻,法号齐鸣。劝丰祐身着五章纹冕服走出清平宫 —— 此服由唐朝锦匠耗时三月制成,上衣绣日、月、星辰、山、龙,下裳绣华虫、宗彝、藻、火、粉米,完全依照《周礼》“天子服十二章” 规制,唯有腰间蹀躞带上悬挂的南诏式短刀,泄露了本土气息。他头戴的十二旒冕冠更藏玄机:旒珠用点苍山墨玉与和田白玉间隔穿成,冠顶金雀衔着的不是中原的冕板,而是一枚翡翠雕成的大鹏金翅鸟,鸟喙中含着一颗夜明珠,随步伐轻颤,恰似 “金乌衔日”。

当劝丰祐踏上九十九级台阶的祭台时,三重大典同时展开:

密宗仪轨:赞陀崛多大师率五百僧侣口诵《大日经》,用金壶中的洱海圣水为新君灌顶,水幕中隐约可见用梵文书写的 “卍” 字;

南诏古礼:南诏各部落祭司赤足跳着 “驱邪舞”,手中牛头骨法器上刻着蒙舍诏历代先王的连名谱系,却在劝丰祐面前突然折断 —— 这是段诺突事先安排的 “旧制当废” 隐喻;

汉家仪典:太学博士们按《开元礼》赞唱,十六名童子手捧五谷杂粮,象征 “劝课农桑”,其中一名童子不慎跌倒,段诺突立刻上前搀扶,低声道:“陛下,此乃'新朝肇始,难免磕绊'之兆。” 劝丰祐心领神会,亲手将童子扶起,此举被史官记为 “君爱民如子”。

最震撼的一幕发生在授印环节。蒙义捧出的 “南诏王金印” 在阳光下金光夺目,而段诺突同时呈上的,是新刻的 “保和天子之玺”。两印并置时,旧印的乌蛮文刻款与新印的小篆形成鲜明对比。劝丰祐先抚过旧印上 “贞元册南诏印” 的唐隶刻字,再握住新玺的螭虎印钮,这个动作被解读为 “承唐制而开新元”。

五月流火,唐使韦审规的车队抵达龙尾关。这支由五百人组成的使团,携带的不仅是册封诏书,还有一整套《开成石经》拓本、十二面铜镜和一尊鎏金铜佛。当车队行至太和城正街时,预先迎接的乐师突然奏响《南诏奉圣乐》,但段诺突早己命人将乐曲中的南诏古调替换为《秦王破阵乐》的旋律,韦审规听到熟悉的曲调,捋须微笑:“南诏果然知礼。”

册封大典在太和殿举行。殿内立柱模仿唐长安含元殿的 “龙尾道” 形制,却在柱础雕刻了洱海鱼龙图案。段诺突、李附览、爨何栋、尹辅首、段谷普、李异傍等清平官、王亲贵族赫立两旁。

韦审规身着绯色官袍,手持节杖宣读册文:“维长庆三年,皇帝若曰:南诏王劝利晟薨,世子丰祐嗣位,今册为云南王,赐金印紫绶,永为西南藩屏......”读到 “云南王”时,段诺突特意让乐师奏起南诏古乐,与唐乐形成复调 —— 这是他精心设计的 “双重认同”仪式。

劝丰祐跪拜受印时,发生了一个微妙细节:他先以唐礼三跪九叩,再按南诏俗将印信举过头顶,绕头三周。韦审规虽觉有异,但见段诺突递来的礼单上写着 “献黄金五百两、麝香百斤”,便含笑默许。当晚的国宴上,劝丰祐命人呈上的不是传统的烤乳猪,而是按《云仙杂记》记载制作的 “紫驼之峰出翠釜”,让唐使们大为惊叹。

五月底,洪成酋率领的谢恩使团从太和城出发。这支队伍暗藏玄机:洪成酋表面是清平官,实则是段诺突安插的 “汉学监察使”;赵龙些虽为武将,却暗藏绘制唐都地图的任务;最关键的是杨定奇,他随身携带的紫檀木匣中,除了贡品清单,还有一份《南诏礼仪改良草案》,准备借机请教唐廷礼官。

使团抵达长安后,在大明宫含元殿献上的贡品令朝野震动:

宗教贡品:用点苍山大理石雕刻的阿弥陀佛像,佛衣褶皱模仿吴道子 “莼菜条” 描法,却在莲座下刻了南诏 “六诏山川图”;

科技贡品:一架能自动报时的 “铜漏龙钟”,钟身刻着唐制十二时辰,却在钟顶立了只按南诏历法跳动的金翅鸟;

艺术贡品:三十六幅《南诏畋猎图》,笔法完全学自李思训青绿山水,画中猎手却身着皮甲,骑乘的是滇马而非唐马。

唐穆宗对那架铜漏龙钟尤为感兴趣,当得知南诏能将中原计时法与本土星象结合时,对宰相说:“蛮夷之国,亦知修文如此,可嘉。”

保和元年六月,太和城突然颁布改元诏书。关于为何在短短数月内易号,段诺突在朝会上解释:“保和者,保境安民也;然新朝当有新气象,‘天启'者,承天启运,更合陛下励精图治之心。”但私下里,他对劝丰祐坦言:“保和年号,唐使曾言'似有守成之态',今改天启,可示我朝不唯唐命是从。”

改元仪式在崇圣寺三塔前举行。当 “天启元年” 的金字匾额挂上塔门时,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只乌鸦突然撞在匾额上,血溅 “天“ 字。赞陀崛多立刻宣称:“此乃旧魂不散,新命当立之兆。”

改元后,一系列变革迅速展开。

服饰:文官朝服从青色改为朱色,模仿唐西品官服,但补子绣南诏 “西灵花”;

历法:颁行《天启历》,表面用唐《宣明历》框架,却在节气表后增刻 “六诏物候歌”;

货币:铸造 “天启通宝”,钱文为欧阳询字体,背面却铸劝利晟骑象图 —— 这是段诺突对旧主的隐秘致敬。

越格从罗次送来的密信中,提到东爨诸部对改元不满。劝丰祐看完信,将其投入火盆,对段诺突说:“清平官,孤听说汉人有句话叫'破而后立'”。

段诺突躬身道:“陛下圣明,正该借改元之机,削平旧部,强固王权。”两人相视无言,却都明白,这 “天启“ 二字背后,藏着南诏从未有过的激进变革,也藏着劝利晟未曾完成的汉化宏愿。

当第一缕天启元年的阳光照在太和城上时,劝丰祐登上宫墙,望着崇圣寺方向。那里,劝利晟的灵位刚刚被移入太庙,而新刻的 “天启皇帝” 玉册,正由工匠们连夜赶制。他想起父亲劝利晟教他的《公羊传》:“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礼乐,一统于天下。“ 少年君主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 金印虽在故人手,但这新元肇启的南诏,终将在他手中,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