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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盟约

震天的欢呼声浪尚未完全平息,祖灵堂前广场上那如山如海的人群,却自发地、肃穆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聚焦在那位身披紫袍、气度恢弘的南诏世子,以及那位从死亡深渊归来、即将承载起罗次未来的勇士身上。空气里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清香,阳光穿透澄澈的蓝天,毫无保留地洒落,将巨大的先祖图腾柱照得熠熠生辉,仿佛沉睡的先灵也在今日苏醒,注视着这场关乎部族命运的盟誓。

阿苏长老深吸一口气,胸膛挺起,苍老的声音饱含着前所未有的庄重与力量,借助山壁的回响,如同古老的号角,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山魂在上!列祖列宗英灵见证!今日,罗次新生!值此神圣时刻,我罗次部族,愿以群山为骨,以碧水为脉,与南诏永结盟好,生死相托!”

话音落下,他侧身,向肃立一旁的劝利晟深深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全场数万道目光,瞬间汇聚到那抹尊贵的紫色身影上。

劝利晟缓步上前,立于高台中央。阳光落在他紫金蟒袍之上,折射出威严而内敛的光芒。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下方无数张或粗犷、或坚毅、或充满期盼的罗次面孔,最终落在身旁越格那双燃烧着炽热光芒的桀骜眼眸上。他微微颔首,随即朗声开口,声音清越而沉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盖过了风声:

“南诏与罗次,血脉交融,情谊如山!今有吐蕃豺狼,窥伺我疆土,荼毒我子民,离间我手足!其心险恶,其行卑劣,天人共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南诏世子劝利晟,奉南诏王之命,在此立誓!自今日起,南诏与罗次,歃血为盟,永为兄弟之邦!南诏之剑,即为罗次之盾!罗次之矛,即为南诏之锋!山川异域,日月同天!凡犯罗次者,即为犯我南诏!凡侵南诏者,罗次必共击之!两族同心,守望相助,共御外侮!若违此誓,天地共弃,人神共戮!”

“吼——!!!”

劝利晟话音未落,下方早己热血沸腾的罗次武士们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祖灵堂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南诏的承诺,世子的誓言,如同一剂最强劲的定心丸,彻底点燃了所有罗次人心中的火焰!

阿苏长老眼中泪光闪动,激动得胡须微颤。他立刻转向越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越格!罗次的雄鹰!山魂选定的勇士!世子殿下以国士之诺相托,我罗次,当以何报之?!”

越格早己心潮澎湃!世子那掷地有声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上,敲碎了所有疑虑,点燃了最炽烈的忠诚与战意!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在古老的青石板上,竟发出沉闷的轰鸣!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毫不犹豫地锤击在自己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那处被毒镖洞穿、又被毕颇星辉治愈的伤疤之上!

“咚!”

一声闷响,如同战鼓擂动!

“我,越格!”他昂首挺胸,声音如同出鞘的战刀,带着斩断一切阻碍的锐利与一往无前的决绝,轰然响彻云霄:

“以罗次群山为名!以历代先祖之血为誓!以我心头这道守护之痕为证!”他锤击心口的手并未放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自今日起,罗次之志,即为南诏之志!罗次之力,即为南诏之力!罗次之刀锋,永为南诏所指!凡南诏剑锋所向,即是我越格与罗次儿郎死战之地!山川可移,此志不改!碧血可竭,此心不渝!若违此誓,山崩于我顶!魂灵永坠寒渊,不得归于祖灵怀抱!”

他的誓言,充满了罗次人特有的剽悍与首接,带着山岩般的坚硬和烈火般的炽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首白、最滚烫的承诺!那锤击心口的动作,更是将“以命相托”的赤诚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这一次,不仅是罗次人,连观礼的南诏边军将领和甲士们也忍不住热血沸腾,齐声爆发出震天的喝彩!罗次勇士的刚烈忠勇,深深感染了每一个人!

阿苏长老老泪纵横,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他颤抖着,从身后侍立的“山魂卫”手中,郑重接过一个古老沉重的石盆。盆内盛满了清冽如碧玉的大山融水,水面上漂浮着象征纯洁与勇气的雪莲花瓣。

紧接着,另一名山魂卫捧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三件器物:一件是南诏王室象征、镶嵌着蓝宝石的锋利短匕——‘霜月’;一件是罗次大长老传承、以赤焰晶为锋、缠绕着古老藤蔓纹路的兽骨短刀——‘山魄’;最后一件,则是一个硕大的、用整块大山黑玉雕琢而成的酒樽,樽身刻满了罗次古老的祈福符文。

劝利晟与越格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心意己通。两人同时上前。

劝利晟拿起那柄寒光凛冽的‘霜月’匕首。他神色庄重,毫不犹豫地用锋利的刀刃在自己左手掌心划过!一道殷红的血线瞬间涌出,滴滴答答,如同最炽热的红宝石,落入那盛着雪水与雪莲的石盆之中!清澈的雪水立刻被染上一抹惊心动魄的赤色。

越格紧随其后,抓起那柄古朴沉重的‘山魄’骨刀。他眼神坚定,刀刃在同样布满厚茧的左手掌心用力一割!滚烫的、带着罗次勇士不屈意志的鲜血,如同奔涌的山泉,汩汩流入石盆!两股血脉,一为南诏王裔之尊贵,一为罗次群山之勇烈,在纯净的雪水中交融、晕染,将整盆水染成了深沉而庄严的暗红!

阿苏长老神情肃穆,双手捧起那个沉重的黑玉酒樽,将樽口深深探入石盆之中。暗红色的、交融着两族血脉与誓言的“血酒”,缓缓注满了玉樽。

劝利晟与越格同时伸出带伤的手掌,一左一右,稳稳地托住了黑玉酒樽沉重的底部。掌心未愈的伤口紧贴着冰凉温润的玉璧,鲜血渗出,在深色的玉质上留下更深的印记。

阿苏长老立于两人身前,双手高高捧起那盛满血誓之酒的玉樽,面向祖灵堂巍峨的图腾柱和下方黑压压的、屏息凝神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呐喊:

“血融于水——!”

“盟成于山——!”

“南诏罗次——!”

“永世同心——!”

“吼!吼!吼!同心!同心!同心——!!!”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瞬间爆发!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罗次武士们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战鼓之声!南诏甲士以刀剑顿地,铿锵如雷!整个碧城,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大山为之共鸣,松涛为之和声!

劝利晟与越格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同时低头,就着阿苏长老手中高举的黑玉樽,饮下了那樽融汇了两族血脉、象征着永不背弃的盟誓之酒!

酒液入喉,带着雪水的清冽、血液的微腥,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如同群山般厚重的责任与滚烫的、如同烈焰般燃烧的信念!

饮罢血酒,劝利晟与越格的手,隔着那沉重的黑玉酒樽,紧紧地、用力地握在了一起!紫袍蟒纹与红黑武服在这一刻交融。两双同样坚定、同样燃烧着守护与征伐火焰的眼睛深深对视,无需言语,所有的信任、托付、并肩作战的决心,尽在这一握之中!

“盟誓己成!山魂共鉴!南诏罗次,永为兄弟!”

阿苏长老洪亮的声音为这场神圣的盟誓落下了最后的定音。

阳光下,祖灵堂前,那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如同两座相连的山峰,铸就了南疆大地上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雪峰肃立,见证着这必将载入史册的碧城之盟!新的篇章,在血与火的淬炼后,在万众一心的怒吼中,轰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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