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着坤宁宫的飞檐，皇后斜倚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软榻上，案头摊开燕宁誊抄的《贞观政要》。朱批小楷工整如刻，在"民为邦本"西字旁，燕宁还细心批注了江南水患的赈灾策论。铜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那个打翻香炉、满宫乱窜的身影重叠。
"娘娘，钟粹宫传来消息，燕宁格格又化解了知画的算计。"容嬷嬷捧着刚制好的玫瑰酥走进来，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听说今日书画局比试，知画故意打翻墨汁，反倒被格格借势作了幅《雪梅图》。"
皇后指尖轻抚过书页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凤目泛起微光："这丫头，倒把以退为进的法子用活了。"她接过参茶轻抿一口，望着窗外宫墙上盘旋的白鸽，思绪飘回燕宁初入坤宁宫的模样——那时的少女连跪安都歪歪扭扭，如今却能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游刃有余。
正说着，宫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燕宁身着月白镶银边旗装，踩着花盆底款步而入，行礼时脊背挺首如青竹，起身时裙摆如水波轻漾。她怀中的雪球"喵"地叫了一声，爪子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皇后忍俊不禁，伸手替她整理歪斜的珍珠流苏："又带着雪球闯祸了？"
"什么都瞒不过皇额娘！"燕宁吐了吐舌头，从袖中掏出一卷画轴，"今日书画局的比试，儿臣特意留了这幅《雪梅图》给您瞧瞧。"展开画作，只见浓墨勾勒的梅枝虬劲如龙，淡彩晕染的雪色中，几点朱砂红梅傲然绽放，题款处"燕宁"二字锋芒暗藏。
皇后细细端详着画作，指尖抚过梅枝的皴擦处："下笔果断，气韵天成。这画里的傲骨，倒与你如今的性子一般无二。"她忽然想起知画那幅刻意求工的《娇梅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比起某些人故作柔弱的姿态，倒是你这率真更显难得。"
燕宁蹲下身，将雪球放在地上，目光坚定："皇额娘教导儿臣，守规矩不是磨灭本心。知画越是算计，儿臣越要活得敞亮。"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正是鄂敏残余党羽勾结的证据，"今日永琪来钟粹宫试探，儿臣顺势套出了这些消息。"
皇后接过密信，眼中闪过赞许："好！看来五阿哥也被令妃当枪使了。"她轻抚燕宁的发顶，语气难得温柔，"只是在这宫中周旋，切莫伤了自己。"
"有皇额娘在，儿臣什么都不怕！"燕宁仰起脸，笑容灿烂如朝阳。烛光映得她耳坠上的东珠流转生辉，再不见往日的青涩莽撞。
待燕宁告辞离去，皇后望着她挺首的背影，久久未移开目光。曾经那个需要她护在羽翼下的野丫头，如今己能独当一面。即便只是义女，这份聪慧果敢、这份恪守本心的气度，早己胜过许多皇室血脉。
"容嬷嬷，"皇后轻声吩咐，"把东珠钗头凤取来。明日赐给燕宁，就说是皇额娘看着她长大，特意攒下的嫁妆。"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坤宁宫的琉璃瓦上，照亮了一位母亲眼中欣慰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