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宗千药峰的晨雾还未散尽,演武场的朱漆大门己被人推开。
林昭站在门槛处,玄色短打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温凉的净世炉。
今日是千药秘会首日,他作为前三轮丹道比试的胜者,被特批进入内场——这是三个月前那个连药园杂役房都不许踏足的少年,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林兄弟。"身后传来李明的声音。
这位出身市井的外门弟子今天特意束了高冠,降魔杵用红绸缠了三道,"我替你守着外围,有什么风吹草动,这杵子第一个不认人。"他拍了拍杵身,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林昭回头,见对方耳尖泛红。
这小子昨日还在说"护卫这种粗活交给我",此刻倒比自己更紧张。
他压下心头暖意,指节轻轻叩了叩胸前的功德碑:"若真有事,你往东南方引,我自有办法。"
演武场里己聚了百余人。
丹师们或着云锦道袍,或披粗麻围裙,腰间丹炉形态各异——有鎏金麒麟炉,有青瓷莲花炉,甚至还有个老妇人抱着个缺了口的砂锅。
林昭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顿住。
三个灰衣人正挤在角落,他们的袖口都绣着同一款式的青竹暗纹——青蚨宗内门弟子服的纹样,可林昭在药园当差六年,从未见过这三张脸。
更蹊跷的是,其中一人每隔半柱香就要摸一下腰间的青铜铃铛,动作像在敲什么暗号。
"灵识引符。"林昭默念,袖中玉符泛起微光。
这是傅青云前日塞给他的,说是"丹道大会防小人用",此刻正顺着那灰衣人的脚步,在他衣摆处凝成一线淡蓝光痕。
"跟紧了。"林昭扯了扯李明的衣袖,两人装作闲逛,跟着灰衣人绕出演武场。
晨雾里飘来腐叶的腥气,他们穿过三进月洞门,那灰衣人竟拐进了"止渊阁"——青蚨宗明令禁止弟子擅入的禁地,传言镇压着百年前血魂之乱的邪修残魂。
"他腰牌是假的。"李明突然低声道。
他视力极好,方才瞥见对方递腰牌时,牌面刻的"青蚨"二字笔画生硬,"我在巡山队当过差,内门腰牌用的是寒铁,在雾里会泛冷光。"
林昭的指尖抵在功德碑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阴煞之气浓度异常,建议追踪】。
他喉头一紧——前日夜影身上的腐毒气息,正是这种阴煞之气的变种。
灰衣人推开止渊阁木门的瞬间,林昭拽着李明闪进廊下的太湖石后。
门内传来沙哑的男声:"夜影大人,青蚨宗的千年朱果还有七日成熟,那姓林的杂役最近总往丹经阁跑......"
"蠢货。"另一道声音像锈了的刀刮过铜盆,正是夜影!
林昭隔着门缝看见那道熟悉的佝偻身影,他左袖空荡荡垂着——前日被紫霄净火灼断的左臂还未复原,"长老们要的是朱果的血精,不是听你汇报鸡毛蒜皮。"
"长老"二字如惊雷劈在林昭头顶。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青蚨宗不干净",想起药园老园丁被人推入寒潭时,目击者说"看见穿长老云纹靴的人"。
原来那些压在箱底的怀疑,竟全是真的。
功德碑突然发烫,林昭的腕间暗纹跟着泛起金光——这是系统扫描到关键信息的征兆。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止渊阁内的景象在识海里清晰呈现:夜影腰间挂着半块玉珏,与灰衣人手中的玉珏合起来,正是血魂教的"阴阳煞印"。
"走。"林昭扯着李明的手腕往回跑。
他们需要证据,确切的、能让所有人无话可说的证据。
深夜,藏经阁的铜锁在林昭的雷火下熔成铁水。
李明举着松明子,火光映得两人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如鬼:"这里的典籍每三个月换一次,近三年的调令应该在第三排木架......"话音未落,梁上突然窜下一道黑影!
夜影的毒针擦着林昭耳际飞过,扎进身后的檀木书架,瞬间腐蚀出碗口大的黑洞。
他的右掌裹着黑布,显然是新炼的毒爪:"小杂役倒会挑地方,这藏经阁的密档,连长老都未必能看全。"
李明的降魔杵迎了上去,金铁相交声震得松明火苗乱颤:"林昭!
找调令!"他额头青筋暴起,杵尖挑开夜影的毒爪,却在对方肘击下撞翻了书案。
林昭的手指在典籍上翻飞。
《青蚨宗丙戌年外宗交易录》《丁亥年珍稀药材采购单》《戊子年......》当翻到《己丑年三月调令》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上面赫然写着:"三长老宋明远,以千年玄参二十株,换得南域'赤焰花'百朵";"五长老周正,以百年茯苓五十斤,换得西漠'血珊瑚'十支"。
而这些"赤焰花""血珊瑚",正是功德碑里"血灵丹"的主材料。
林昭的指尖在纸页上发抖,耳边嗡嗡作响:原来那些长老不是在"采购",是在给邪修送药引!
"拿到了?"李明的声音带着血沫。
他左肩被夜影的毒爪划开一道深口,皮肉翻卷处泛着青黑。
林昭刚要去扶,藏经阁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审判长老方正站在月光里,玄色法袍上的"审判"二字绣着金线,此刻正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林昭手中的卷轴上:"你们胆子倒大。"
林昭攥紧卷轴,功德碑在怀中发烫。
他原以为会被斥责擅闯禁地,可方正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只有......疲惫?
"我在青蚨宗当审判长老十七年。"方正缓步上前,靴底碾过一片碎纸,"三年前开始,每年都有三到五份药材调令对不上账。
我查过库房,查过账房,查过所有经手弟子......"他的目光灼灼如炬,"首到今日,我才知道该查谁。"
夜影突然暴起,毒针首取方正后心。
林昭的紫霄净火先一步窜出,在半空中将毒针熔成铁水。
夜影惨叫着撞破后窗,消失在夜色里。
"证据。"方正转身时,法袍翻起如墨色云涛,"我要他们与血魂教勾结的实证,要他们交易时的人证物证,要能让九域所有宗门都无话可说的铁证。"他拍了拍林昭的肩,掌心传来温热的内息,替李明的伤口暂时压制了毒性,"明日卯时,丹经阁后竹苑,我等你。"
林昭望着方正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低头看向怀中的卷轴。
月光透过破窗洒在纸页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调令泛着冷白的光。
他想起雪儿说的"所有秘密都会浮出水面",想起母亲在火海里的话,想起功德碑里那句"善需锋芒"。
晨钟在东方天际响起时,林昭将卷轴贴身收好。
他摸了摸腰间的净世炉,炉身传来熟悉的震颤——这是异火在共鸣,在等待。
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