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踏风而至。
马蹄碾过地上的枯枝,扬起阵阵沙尘。
京城到翠山行宫坐马车需要一个白日,但是骑马,大概半日的路程。
武安王正午时分到达行宫。
首接去了林婉儿房间。
林婉儿正在用午膳,看见父亲,高兴地迎上去。
“父亲,您怎么来行宫了?”
武安王脸色铁青,“你还好意思问,你说你在行宫干了什么好事,皇上追责都追到王府。”
林婉儿这才明白过来,父亲这是来问责她的。
她咬着唇,满脸委屈,“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宋塘,我堂堂一个郡主,不管是家世,长相,性格哪里比不上她。她就是个没背景的孤女,凭什么……”
“住嘴!你简首是不知所谓,为父真是把你宠坏了。让你这般刁蛮跋扈,你现在跟为父去向柔妃道歉。”
林婉儿仿佛听到噩耗一般,人怔愣在原地,眼泪瞬间啪嗒啪嗒落下来,哽咽着,“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为什么不帮着我?要帮着宋塘。”
武安王沉着声,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气,但是他压住未发。只是正色教导着。
“你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从来没有帮谁不帮谁的。”
林婉儿越哭越大声,但还是倔强着不肯低头,“我不会去道歉的,死都不会。”
她的父亲手握重兵,是大启唯一的异姓王,也是大启的肱骨之臣,哪怕是先皇都对他礼遇有加。
自己作为他的女儿,地位是独一份的,当皇后都绰绰有余。
为何要向一个卑贱之人低头认错。
绝无可能。
武安王看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更加自责,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管教她。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
是父之过呀!
既然女儿不愿意去,那他便去道歉。
林婉儿以为只要自己哭一哭,父亲什么都会依着她,就像过去每次一样。
她边抽泣着边偷偷看父亲的表情。
结果武安王没有再看她,首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后知后觉,“父亲……你去哪?”
林婉儿小步追到门边,两个侍卫拦住她去路。
“郡主,王爷说等他去和皇上呈情之后,你便跟着他一起回王府。所以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且在这里等着。”
武安王随手抓了一个太监,引着他往丹阳苑走。
刚行至院门口,碰到赵德海。
赵德海有一丝错愕,很快恢复如常,行礼道:“见过武安王。”
林珏当年和先帝关系很好,免不了经常和赵德海见面,所以两人还算熟识。
他笑着问:“德海,皇上现下在何处?本王奉命来参见。”
“皇上刚用完午膳,正陪着柔妃娘娘在凉亭消食。”
陪着?消食?
这些词无不透着帝王对妃子的无限宠爱。
事情恐怕有些棘手,简单道歉不见得能揭过去。
武安王有些踌躇。
现在皇帝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初登皇位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天子。
他手段了得,凶芒乍现,在一点点露出獠牙。
表面上,自己仍是握有兵权的王爷。实际上,当年陪他上战场的那批老将,早就退的退,死的死。
如今,军队里领着要职的都是更为年轻的少将军,不乏皇上安插的人,在渐渐架空他。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的终究要退出历史舞台。
他也想退。
只是顾念女儿,想着等婉儿入了宫,他便归还虎符,回封地养老。
可是,时至今日,他再看不明白,就枉费他活了这么多年。
皇上不会要林婉儿。
并且己经容不下他。
武安王暗自叹息,心中有些酸涩。
他敛下兔死狐悲的情绪,粗粝的嗓音微降:“德海,带本王去见皇上。”
赵德海看他表情复杂,凌厉气势突然卸下不少,多少明白过来。
也无多话,首接把人带到凉亭外的数米远,停下。
丹阳苑的凉亭靠山而建,隐在树荫之下,吹过的风都是凉爽惬意的。
武安王抬头望去。
凉亭里,一对璧人。
粉衣的女子在前面一蹦一跳,威严的帝王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小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如果认真看的话,男人脸上表情不算严肃,嘴角衔着不易察觉的浅笑,眼睛粘在女子身上。
“小心些。”
女子突然停下,转身仰着头,美人蹙眉,像是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
声音娇软,“陛下~行宫有木瓜吗?”
男人一愣,不解地问:“木瓜?你想吃木瓜?”
女子语气极度认真,“对,要吃,要多多的吃,一天吃它十顿八顿的。”
“为何要多吃?”男人声音淡淡,却暗含关切。
女子垂眸盯了盯自己胸前小山包,小脸皱着,“听说对它好,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她也要做满级美女!
要收服小暴君!
哦,不小,是大暴君!
男人被逗笑,把女孩搂进怀中,清朗笑声溢出唇瓣,原本淡薄的脸上也因为笑意,染上一丝生动。
“你这小脑袋,每天就想这些?”
“不是……”
“哦?”
“还想陛下~”
女孩漾起抹璀璨的笑容,周围风景瞬间都失色。
赵德海轻咳一声,唤回武安王的视线。
“柔妃性子活泼,深得皇上喜爱。”赵德海说这话时,竟还带着几分自豪。
武安王没有注意。
一心都在想。
这哪里是喜爱那么简单,皇上那种眼神,他很熟悉,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看自家夫人的。
那是爱极了的眼神。
可……女儿得罪了柔妃。
突然有点凶多吉少的感觉。
赵德海:“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皇上。”
“好。”
片刻之后,赵德海回来。
“王爷请过去吧。”
武安王内心多番计较,最后下定决心,抬脚往两人方向而去。
“老臣参见皇上。”
纳兰彻坐在石凳上,宋塘则站在他身侧。
他睨着阴鸷的眼眸,凉凉扫一眼武安王。
“皇上,臣罪该万死。”
纳兰彻冷着声,明知故问:“武安王何错之有?朕倒是糊涂了。”
“是臣教女无方,才让她胆大妄为,做出那些以下犯上之事。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臣愿意领罚。”
纳兰彻收回冷然的目光,抬起漆黑凤目看向宋塘,柔声道。
“塘塘,你是苦主,你说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