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夏萤火。
一个死侍,或者说是一个杀人工具。
为了培养这种利器,组织会从各地抓来很多五六岁以上的孩子,把他们扔入一个地下宫殿里。
我就是其中一个。
宫殿常年没有阳光,只有微暗的烛火。
而我,是比烛火更暗的萤火,却用尽一切力量不让他熄灭。
组织为了培养最冰冷的剑,第一课就是抢夺食物。
两人一组,只有一个人可以吃饭。柔弱的该死,不争的也该死,心软的更该死。
我的心似乎比其他孩子冷硬。当他们还只会哭的时候,我己经手起刀落,把沾血的馒头送进饥肠辘辘的胃里。
即使那馒头干冷,毫无味道,但是生的希望。
我想活,哪怕只是微暗的力量。
十二年后,我成为组织最优秀最冷血的一个。
迎来出师之前的最后一个试验,就是杀死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
丁澄他笑着闭上的眼睛,温柔地等着死亡。那一瞬我犹豫了,也许是心中的最后一丝善意在作祟。
然后他的刀毫不犹豫刺入我腹中。
组织哪里容得下善意,我竟是忘记,工具不该有那些属于人的柔软。
我杀了丁澄,胜利出师。
与此同时,我明白一个道理,温柔是最好的面具,只要我带上它,可以轻易杀死那些被之迷惑的糊涂蛋。
离开组织,我得到第一个任务,入宫,等候太后的差遣。
那天阳光刺眼,十多年,再次看见太阳,突然有点想流泪。
但工具是没有眼泪的,我温柔一笑。
入宫第一天,我就遇到一个小太监,她叫小宋子,长的柔弱不堪,是我最鄙视的那种人,一看命就不长。
我们一同被分到未央宫,小宋子被吓得同手同脚,差点摔倒,真真可笑,但温柔如我,当然愿意扶她一把。
小宋子被分到伺候在皇上身边,大概活不过一日吧,毕竟她看起来太没用。
可她不但活下来,还让夜夜被头痛症折磨的皇上睡上安稳的觉。
我传了消息给组织后,故意接近小宋子,想通过她知晓更多皇上的消息,但她好像过于单纯,很快便把我当做朋友,虽然她称之为“姐妹”。
我嗤笑,真好骗!
小宋子总是笑嘻嘻的,好像没有烦恼一般。在我灰暗的过去,甚少看见那么爽朗纯净的笑容。
我仍带着温柔的面具。一边和她交好,一边等着新的任务。
也许是温柔惹人厌烦,同住的小太监,开始频频对我出手,那些只能引起些皮肉之苦的伤害,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小宋子拿着扫把冲过来,要和那些太监拼个你死我活,她那狠劲配上那无辜的脸真的很违和,我却止不住勾起嘴角。
她说她罩着我!
我却退却了。朋友不该是这样的,是该为了利益,互相捅刀子的。
我想远离她,她却被皇上封为贴身太监。
这让我没法离开她,我要对她更好,然后某一天利用她或者给她一刀,为了自己可以活着。
太后传来新任务,便是要给皇上继续下一种叫“一尺寒”的慢性毒药,之前做这个任务的太监己经被杀,我要顶替上去。
可是此时我却被调值到司衣局,是皇上亲下的命令。
也许只是想让我远离小宋子,皇上似乎对她有不一样的感情。接着我就发现,小宋子竟然是女子。
难怪如此柔弱。
听说太后要杖责她,我有些慌乱,她一个女子,恐怕随便打几下就会死!
我建议太后使用苦肉计,理由冠冕堂皇,却成功帮她挡了皮肉之苦。
我这么做只是想还她一个人情,这样我下次才能毫无亏欠的利用她。
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己,我告诉自己,无关其他。
组织送来了“一尺寒”,提醒我尽快动手,让我把毒药下在小宋子的衣服上,纳兰彻食用了半年这种药,现在只要些许就会诱他病发。
我站在小宋子的衣柜前,又一次犹豫。如果皇上发病,她会被杀死吧。她何其无辜。杀人如麻的我,第一次,下不去手。
我己然忘记那些死在我刀下的都是无辜之辈。
脑子里都是两人沿着宫道一起去上职时,有说有笑,是她冲进来保护我的模样,是她笑着说罩我。
这是世间唯一留给我的笑容。
我也想保护它。
任务没有完成,组织知道后,断了我这个月的解药。在痛的撕心裂肺时,我又想起小宋子。
她笑着说我是她在皇宫最好的朋友,她要带我一起去行宫避暑,皇上也同意。她说那里风景很美,我一定会喜欢。
我却不觉得高兴,组织又传来消息,要我再次行动。
上次没有在她衣服上下毒,己经让组织发现了小宋子。这次行动不管成不成功,只要我还活着,小宋子都会有危险。
我是一个死侍,只会有一种结局。
结局选不了,但是可以选为何而死,如何死。
我想用我的死换她的生。
我跟着她来到后山,没想到皇上也在,他们共赏夕阳,我躲在远处山包之后,只想再看一眼她。
在潜入皇上寝宫之前,我提前服下毒药,只等发作。
小宋子还是看清了我的真面目,温柔面具后面的是狰狞的杀手面孔。
他满脸冷然,甚至举起了匕首,也好,死在他手中,我也算求仁得仁。
刀没有落下来,被皇上挡住了。她的脸上有不忍和迷惘。
在我还未理清楚为何时,心口像烈焰焚身般疼痛,我喷出了一口血。
皇上惊恐一呼,扑过来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眼眶发红,眼泪断了线,“夏萤火,说好做一辈子的姐妹,你不可以死。”
她又对“小宋子”说:“陛下,快去请太医,好吗?”
原来你在这里!她竟然在皇上身体里。
我不愿去想为什么。
只知道小宋子没有怪我,她还在担心我,为我流泪。
我执着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哭的更厉害,哽咽着说:“我叫宋塘,夏萤火,我不许你死。”
她流泪的模样没有微笑时好看,我抬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可是手太重,根本抬不起来。
“宋塘,桌子上的茶壶里被我下了“一尺寒”,你别喝。”
“注意……身边…的…危…险。”
我多想再唤几声她的名字。
可是血不断的涌出来,堵住我的喉咙。
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是一个失败的死侍,也是个失败的朋友。
用一滴泪换一个笑容,很值。
只是,希望,来生能再见。
宋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