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棋站在河边的柳树下。
他手中的油纸伞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沿着伞面流下来的水滴不断砸在地上,溅起的泥水,悄无声息地沾污他的黑靴。
他丝毫不在意,眼神悠远而深邃,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
这里是他和宋塘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日,宋塘坐在树下折草蚂蚱,认真又专注。
他觉得很新奇,鬼使神差般上前:“这个草蚂蚱可以卖给我吗?”
“你说这个?”宋塘闻言抬头,举起手中的蚂蚱,弯弯的眉眼像月牙。
她的手很巧,折得活灵活现,如此有趣的玩意,他从未见过。
“对呀!卖给我可好?”
“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纳兰棋收回思绪时,温润的脸上不觉带上笑容。
“王……王爷!”玄参屈身行礼。
纳兰棋扫他一眼,声音清润:“她来了吗?”
玄参自信回道:“她……很快……就……到!”
男人眼中泛起涟漪,抬手示意玄参退下。
“你去别处,本王自己等她。”
另一边,宋塘一脚踩进大水坑,倒霉地扭伤了脚踝。
她疼得“嘶”了一声,不得不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到最近的酒肆门外,坐在长阶上。
“好痛呀!”宋塘呢喃着,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她呲着牙,猛抽了一口气。
“迷路还扭伤脚。这是倒霉BUFF叠满…”
屋漏偏逢连夜雨!
“啊啊啊啊啊啊……”宋塘仰头大喊。发泄一通后心里舒服多了。
宋塘想起穿书之前,她也曾在雨天扭伤过一次脚,刚巧院长妈妈给她打电话。
“塘塘,你汇给福利院的钱,院长妈妈己经收到,还有你买给孩子们的画板和新课桌,他们都很喜欢,让我代他们谢谢塘塘姐姐。”
“云享集团最近联系我们,表示愿意赞助咱们福利院,你以后不要光想着我们,钱自己留着花,你一个人在外工作,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心中一丝温暖划过,宋塘嘴角勾起浅笑。似乎脚踝都没那么疼痛。
她需要加快进度,尽快完成攻略,带着奖励回去,因为有人在等她。
宋塘闭上眼,听着雨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等没那么痛的时候,她就走,像那次一样,自己走回去。
忽然,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小宋子!”
宋塘猛地睁眼,朦胧雨幕中,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踏着积水,逐渐朝她靠近,带着风雨都不敢靠近的压迫感。
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庞。
但那熟悉的嗓音和强大的气场,宋塘如何会认不出……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撞击着胸腔,像受惊的小鹿要一跃而出,猛烈的声响甚至盖过嘈杂的雨声。
周围的一切仿佛变成无声的电影,色彩褪去,天地间只剩黑白和那抹冷冽的明黄。
纳兰彻走近,他站的位置很巧妙。
一半被烛火所照亮,另一半陷于黑暗之中。
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含着愠怒,怀疑,担忧,各种情绪交织。看到宋塘泛红的眼眶时,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化作声叹息。
“陛下……”宋塘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挂着水汽,不知是泪还是雨水。
纳兰彻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看她形容狼狈,脸色黑如锅底:“你怎么在这?”
宋塘扁了扁嘴,委屈道:“奴才扭了脚,还迷了路,在这附近转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回皇宫的路。”说着,还可怜巴巴地晃了晃受伤的脚踝。
纳兰脸色缓和些许,不轻不重地呵斥:“又蠢又笨!”
宋塘:“……”
【原来她只是迷路,并没有去见纳兰棋。】
宋塘震惊,粉唇微张,瞪大了眼睛,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知道纳兰棋要见她?
等等!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纳兰棋安插在宫里的细作吧。
虽然……原主确实是。
但是她可不背这锅。
宋塘咬了咬唇,思索片刻,决定表明立场。暴君不能接受背叛和不忠,自己如果不能和昌王撇清关系,别说攻略他,就是活着都够呛。
她坦白道:“陛下,奴才刚才哼着歌走在路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个黑衣人,他还逼着奴才去河边柳树下见昌王……”
【她不认识玄参?这么轻易地交代出来今晚的事情,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她真的和纳兰棋没关系?】
原来黑衣哥叫玄参!
他怎么不叫玄武?这名字不是更霸气一些。
纳兰彻眯着眼,眼神中带着危险的锋芒,试探道:“昌王为何要见你?”
宋塘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仿佛吃了苍蝇:“因为他……他喜欢奴才,一见钟情,接着死缠烂打!”
纳兰彻震惊得无以复加,脸上却堪堪维持着面无表情,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简首胡言乱语,她在说什么呢!纳兰棋喜欢太监!开什么玩笑!纳兰棋怎么可能喜欢太监……】
宋塘又道:“陛下,黑衣人上次来皇宫,您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给昌王送情信。这次又来纠缠奴才,奴才害怕极了!然后慌不择路,才扭伤了脚。”
全真,全假,不一定能让人相信……
但半真半假,一定能唬人!
“要不,奴才把那封情信找出来,给您看。”
宋塘就不信,纳兰侧能无耻到真的要看。
退一万步来讲,他若真想看。她也能解读成告白信。
纳兰彻脸色又冷凝起来,低声呢喃:“昌王为何会喜欢……太监?”
宋塘突然笑起来,明媚的脸颊微微泛红,让烛火失色。
“他不是喜欢太监,只是他喜欢的人恰好是太监!”
懂吗?
格局打开!
爱情可以无视年龄,性别,种族……
他最好能快点自我攻略,把自己掰弯。
让她有机可乘。
纳兰彻紧紧盯着宋塘,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似乎要找出否定的证据。
【唇红齿白,清透妩媚,确实比很多女子还美……也难怪,纳兰棋会动心思。难道他要把小宋子带回去当…】
当什么?
倒是把话说全!
宋塘还想多听听……
这时,雨停了。御风走过来,在纳兰彻耳边说悄悄话。
宋塘垂眸装作不在意,微微侧了侧身子,实际上恨不得把耳朵贴过去。
【这纳兰棋竟然这般执着,还在柳树下边等着。对朕的贴身小太监,真是用情至深…】
不是吧,他还在等?
那得赶紧回宫,不然两人见面一对质,她的谎话不就暴露了。
纳兰彻却似乎不急,他把伞递给御风,并挥了挥手。
御风一闪身,人己经出现在十米开外。
怎么?还有话说!还要背着人?
纳兰彻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脸完全暴露在檐下的烛光下。
俊眉如刀,眼眸疏冷,似有掌控一切的霸道。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轻笑揶揄:“昌王既然对你一往情深,不若朕把你送到他身边。以后你跟着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花不完的银子。你说怎么样?”
【她要是敢去,朕首接掐死她!】
好你个暴君!
挖坑给她跳……
宋塘仰着脑袋,梗着脖子:“奴才不喜欢昌王!也不喜欢荣华富贵!”
顿了顿,又违心地补一句:“奴才就喜欢跟着陛下吃馒头咸菜!嘎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