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淅淅沥沥,细密如丝,将小镇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萧云坐在茶楼角落,垂眸盯着杯中的茶汤,茶面泛起的涟漪倒映着说书人挥斥方遒的身影。当“还珠格格含冤而死”的词句落下,她的指尖骤然收紧,青瓷茶盏在桌面磕出轻响,惊得邻座茶客纷纷侧目。
“客官,有您的信。”小二递来的信笺带着淡淡龙涎香,萧云展开信纸,李玉工整的字迹跃入眼帘:“云主子,皇上自下旨后便一病不起,近日咳血频繁,总念叨着您的名字......”墨迹在末尾晕染,似是落笔时心绪难平。
萧云猛地起身,斗笠滑落,露出那张曾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的面容。西周议论声骤起,“萧云”“还珠格格”的低语如蜂群萦绕。她攥紧圣旨,丝绸的触感与记忆中皇阿玛抚摸她头顶的温度重叠,心底那座坚冰筑成的堡垒,悄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哥,我要回京城。”萧云翻身上马,发丝被风吹散,眼中燃着复杂的火焰。萧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披风披在她肩头:“万事小心。”马蹄声踏碎雨幕,扬起的泥水溅在裙摆,却不及她心中翻涌的波澜。
养心殿内药气刺鼻,乾隆半倚在龙榻上,枯瘦的手指无意识着褪色的草编蚂蚱——那是当年小燕子爬树摘果时随手编给他的。听到脚步声,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云儿......朕就知道,你会回来。”
萧云扑通跪地,圣旨被攥得发皱:“皇阿玛为何如此?贬愉妃、逐欣荣,如今又......”话音未落,泪水己模糊视线。她看着乾隆苍白的面容、新添的白发,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怨恨,化作酸涩的洪流,几乎要冲破眼眶。
“朕错了。”乾隆颤抖着伸手,却在距她发顶寸许处停住,“当年朕被规矩蒙了心,害你受了那么多苦。这道旨意,是朕能给的......最后的补偿。”他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刺痛了萧云的眼,“景仁宫里,朕让人换了牌位......你生母,该有个名分。”
萧云如遭雷击,前世被赐死的雪夜、生母临终的温度,与此刻皇阿玛沙哑的话语交织。她扑到榻前,紧紧握住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帝王枯槁的手背上:“皇阿玛......”
“做朕真正的女儿吧。”乾隆勉强露出笑意,“京郊的别苑己备好,你若不愿回宫,便带着班杰明和你哥在那儿安生过日子......朕老了,只想再看看,我的云儿能活得自在些。”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萧云将头埋进皇阿玛掌心,终于明白,这一世的爱恨纠葛,或许能在这场酣畅淋漓的雨中,寻得一场迟到的和解。
雨幕中,萧云的手轻轻覆上乾隆掌心,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轻易便能决定她生死的帝王,此刻不过是个垂垂老矣、满心懊悔的父亲。她还未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永琪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发丝凌乱,眼神中满是悲戚与不解。
“皇阿玛!您为何不肯见儿臣?额娘她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永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当他看到一旁的萧云时,瞳孔猛地收缩,“萧云,你为何在此?是不是你在皇阿玛面前进了谗言?”
萧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有过诸多纠葛的五阿哥,心中五味杂陈。还未等她开口,乾隆己怒声喝道:“住口!永琪,你可知这些年你额娘和欣荣做了多少伤害云儿的事?若不是朕醒悟得晚,还不知要酿成多少大祸!”
永琪震惊地看着父亲,又看向萧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皇阿玛,额娘和欣荣都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儿臣着想啊!”
乾隆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颜面?皇室的颜面就是要牺牲无辜之人吗?云儿她本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却因朕的疏忽,历经磨难。永琪,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你被所谓的规矩束缚,被他人的期望裹挟,可曾真正快乐过?”
永琪呆坐在原地,乾隆的话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过往的种种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欣荣每日的刻意讨好、额娘的严厉教诲、与小燕子之间的种种误会,那些看似美满的一切,原来都充满了算计与伤害。
萧云看着陷入沉思的永琪,缓缓说道:“五阿哥,过去的事己经过去。皇阿玛如今病重,他最希望的,是大家都能平安喜乐。愉妃娘娘和欣荣的所作所为,自有她们的因果,但我并不想看到更多人痛苦。”
永琪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萧云,对不起。从前是我被蒙蔽了双眼,错怪了你。”
乾隆欣慰地看着二人,握紧萧云的手道:“云儿,明日昭告天下,你便正式行过继之礼。至于永琪......”他看向儿子,“朕准你去江南游历,好好看看这万里河山,也寻一寻真正的自己。”
永琪重重叩首:“谢皇阿玛!儿臣定不负皇恩。”
几日后,京城张灯结彩,景仁宫内,萧云身着华丽的公主服饰,在众人见证下,正式成为乾隆的义女,被册封为固伦和硕云和公主。大典结束后,萧云独自来到生母的牌位前,轻声道:“额娘,您看到了吗?如今女儿终于有了名分,也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小燕子了。”
班杰明和萧剑站在宫外等候,看到身着华服的萧云走来,班杰明眼中满是惊艳与心疼:“云,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萧云笑着点头,伸手揽住哥哥和班杰明的胳膊:“走,我们去看看皇阿玛为我们准备的别苑。听说那里有一片很大的园子,我们可以在里面骑马、放风筝,就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皇宫内,乾隆望着天边的晚霞,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这一次,他终于弥补了曾经的遗憾,让自己的女儿得到了应有的幸福 。而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也随着这漫天的余晖,渐渐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乌拉那拉皇后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轻瞥一眼乾隆,心中暗自嘀咕:“大男人怎会如此多愁善感,如那春花秋月般伤怀,真是令人费解!”她的目光转而落在萧云身上,宛如发现了一颗璀璨的明珠,越看越是喜爱。谁能想到,昔日那只活泼的小燕子,如今己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还深谙岐黄之术的奇女子。萧云不禁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那鼻子也在羞涩地颤抖。
乌拉那拉皇后笑着走上前,拉过萧云的手,“云丫头,以前是本宫有眼无珠,没看出你的好。如今见你这般出色,本宫打心底里喜欢。”萧云有些受宠若惊,忙笑着回应:“皇后娘娘言重了,云儿以前也多有不懂事的地方。”
乾隆在一旁打趣道:“你们母女俩这一和好,朕也就放心了。”乌拉那拉皇后瞪了乾隆一眼,“就你话多。”
这时,容嬷嬷端着茶走了过来,“皇后娘娘,云格格,尝尝这新沏的茶。”萧云笑着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好茶。”
茶香袅袅间,容嬷嬷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朵菊花,“格格好眼力!这是刚进贡的明前龙井,特意留着给您尝鲜呢!”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金锁举着食盒跌跌撞撞跑进来:“格格!老佛爷听说您回宫,特意让厨房做了桂花糖糕!”
乌拉那拉皇后望着金锁鬓角的汗珠,抬手示意容嬷嬷接过食盒:“难为老佛爷惦记,快让云儿尝尝。”萧云揭开食盒,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恍惚间又回到前世老佛爷塞给她点心的场景,喉头不禁发紧。乾隆见状,悄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却被皇后眼尖瞥见。
“皇上这是又要哭鼻子了?”皇后取过桂花糖糕递给萧云,指尖还带着茶盏的温热,“云儿,你既入了景仁宫,往后便是本宫的掌心宝。谁敢再欺负你......”她尾音微扬,容嬷嬷立刻接口:“老奴定叫他知道景仁宫的规矩!”
殿内气氛正融洽,窗外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紫薇扶着门框,脸色比手中的帕子还要苍白。永琪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原来...原来格格早就与皇上皇后和好了。”她望着萧云手中的糖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日日在永和宫照顾五阿哥,倒显得多余了。”
萧云心头一颤,前世与紫薇的情谊翻涌而上。她快步上前握住紫薇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凉:“紫薇,你我曾结拜为姐妹,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她转头看向乾隆,“皇阿玛,紫薇和尔康对皇室忠心耿耿,云儿恳请将学士府恢复往日荣光。”
乾隆欣慰颔首,正要开口,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老佛爷驾到——”雕花木门缓缓推开,白发苍苍的老佛爷拄着拐杖踏入,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萧云身上:“好个脱胎换骨的云格格,倒让哀家想起......”她声音陡然哽咽,“想起初见小燕子时,她也是这般机灵模样。”
萧云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孙女儿不孝,让老佛爷伤心了。”老佛爷颤抖着将她扶起,枯瘦的手抚过她的眉眼:“好孩子,你活着就好。这桂花糖糕,你小时候能一口气吃三盏......”
暮色渐浓,景仁宫内灯火渐次亮起。萧云倚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嬉笑的金锁和柳青柳红,听着皇后与老佛爷拌嘴的声音,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班杰明悄悄走到她身后,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云,你现在开心吗?”
萧云转头微笑,眼中闪烁着星光:“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家,不是皇宫的金碧辉煌,而是有在意我的人在身边。”远处传来更鼓声,她挽上班杰明的手臂,“走吧,明天还要教皇阿玛认西洋星图呢。”
月光如水,洒在宫墙琉璃瓦上,也洒在景仁宫那株新开的白梅上。这一世的故事,终于在爱恨交织中,写下了温柔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