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声重新躺回枕头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疼痛和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让他几近虚脱。
但那双刚刚还涣散迷离的眼睛深处，所有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冰冷疲惫和一丝锐利的精光。
药丸……被强行吞咽下去了。
虽然未知的毒性依旧是个隐患，但至少，它离开了口腔这个最容易被检查的敏感区域，进入了消化系统，有了更多缓冲和应对的时间。
而那颗包裹着关键玻璃碎片的手帕团……己经被当作医疗垃圾处理掉了！
它很快就会随着其他垃圾被运走、焚烧，彻底消失在这个牢笼之中！
最大的危机，暂时解除。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口腔里牙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吞咽下去的药丸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埋藏在体内。但至少，他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精神稍有松懈的瞬间，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触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浮现在他的感知边缘。
枕头！
刚才护士扶他起身喂水、又帮他躺下时，他后背紧贴着的枕头……似乎……有点不对劲？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硬物隔着柔软枕芯的触感！
非常小，非常薄，如果不是他此刻全身感官都因剧痛和高度紧张而变得异常敏锐，根本不可能察觉！
在他躺下之前，或者更早，他趴着的时候，绝对没有这种感觉！
是什么？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翡云铮？
还是那个护士？
顾晚声的心脏猛地一沉！
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
他强迫自己保持均匀的呼吸，装出沉睡的模样，但所有的感知力都集中到了后脑勺与枕头接触的那个点上。
触感清晰——一个比指甲盖略小、薄片状的硬物，被巧妙地塞在了枕芯的夹层里，紧贴着他头部的位置！
微型窃听器？
还是……定位器？
翡云铮！
他根本就没有完全相信！
即使亲眼目睹了他“药物发作”的痛苦和依赖，即使药丸被“吞下”，他依然没有放松监控！这颗枕芯里的“钉子”，才是他真正的后手！
它无时无刻不在监听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梦呓！
他在这张病床上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双无形耳朵的监控之下！
巨大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顾晚声的西肢百骸。
他以为自己刚刚赢下了一场险局，却没想到，自己依旧躺在翡云铮精心编织的、更加密不透风的监控网中央！
之前的药丸，或许只是烟雾弹，是逼迫他露出破绽的诱饵，而这颗无声无息的枕下“钉子”，才是真正的杀招！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但他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锐芒，却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幽暗。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在冰面上行走般，调整了一下头部的姿势，让那个硬物带来的不适感稍稍减轻。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如同陷入沉睡。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
冰冷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顾晚声闭着眼，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病房内的一切。
床头的灯、窗外的雨、垃圾桶里那个包裹着手帕团的毛巾、身下这张柔软却暗藏杀机的病床……以及，那颗如同毒蛇般潜伏在枕芯深处、无声窃听着的冰冷装置。
呵…
静养？
长官，您为我准备的这张病床……
原来才是真正的……刑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