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扣响。
顾晚声拉开门,接过老张重新备好的温度适宜的鸡茸粥和清淡小菜。
这一次,翡云铮没有再打翻第二碗粥。
他在对方那近乎实质般、混合着疯狂欲念与绝对掌控的目光注视下,屈辱而僵硬地、一口一口,沉默地吃完。
整个过程,顾晚声就坐在床沿,深潭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首到最后一口食物咽下,他才起身,端着空托盘离开。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顾晚声沉默地洗漱完毕,换上柔软的睡衣,熄灭了主卧内唯一的光源。
黑暗中,他掀开被子,极其自然地将床另一侧那个裹着被子、背对着他、身体紧绷如弓的身影捞进怀里。
手臂穿过翡云铮的腋下,将他整个人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温热的胸膛前,下巴抵在他散发着清冷药皂气息的发顶。
翡云铮身体瞬间僵硬,却没有再挣扎反抗。
小腿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心口那块被反复撕扯的地方更是钝痛难忍。
身后那具滚烫的躯体传来的热量,在这冰冷的夜里,竟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绝望的安心感。
疲惫潮水般席卷而来,在顾晚声沉稳的心跳声和温热的怀抱里,紧绷的神经竟奇异地、一点点松懈下来。
最终,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
接下来的日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不真实的“柔和”。
翡云铮被勒令在官邸主卧养伤。
顾晚声每日清晨准时起床,军装笔挺,一丝不苟。
他会在离开前,走到床边,俯身,在翡云铮紧闭的眼睑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温热水汽的吻。
那目光,透过清晨微熹的光线,落在翡云铮沉睡或假寐的侧脸上,竟温柔得宛若春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虔诚的眷恋。然后,他便转身离开,深灰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投身于豫城那暗流汹涌的战场。
然而,夜晚的同榻而眠,却成了另一种煎熬。
顾晚声压抑了数日的欲念,在黑暗与温香软玉的怀抱中,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不可避免地擦枪走火。
有时,只是一个深吻。
顾晚声会在翡云铮半梦半醒间,精准地攫取他的唇,吻得缠绵悱恻,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首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更多的时候,是肢体间无声的摩擦与试探。
翡云铮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具躯体灼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紧密地贴着自己的腰臀。
顾晚声的下颌抵着他的肩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一只手臂依旧霸道地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却会无意识地、带着滚烫的力道,在他的腰侧、小腹,甚至大腿根处缓缓、揉捏,带着一种无声的、充满占有欲的暗示。
那蓄势待发的不让写存在感,隔着衣料都清晰无比地在他身后,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
起初,翡云铮只是僵硬地忍耐着,紧咬着牙关,将那难耐的燥热和羞耻感强行压下。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受控制。
当那滚烫的指尖或灼热的不让写磨蹭过过于敏感的区域时,他实在受不了,便会猛地绷紧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怒意的闷哼,猛地回头,投去一个如同淬了冰的、带着强烈谴责和羞愤的目光。
那眼神分明在控诉:你是公狗吗?!一天到晚的?!
顾晚声接收到这愤怒的目光,动作会停顿一瞬。
寒潭般的黑眸里翻涌着浓烈的,但在昏暗的光线下,却能看到一丝无奈和……强忍的克制——
他非但没有继续,反而会带着几分邪性的、近乎无辜的低笑,凑在翡云铮耳边,气息灼热:“年轻,火气旺,谅解一下,长官。”随即,他会极其克制地松开手,甚至微微向后挪开一点距离,不再紧贴。
然后,在翡云铮复杂的注视下,起身下床,走向相连的浴室。
很快,浴室里便会传来哗啦啦的、冰冷刺骨的水流声,浇在滚烫的皮肤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有时,水流声中还会夹杂着几声极其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喘和闷哼。
翡云铮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冰冷的水声和那压抑的喘息,身体里被撩拨起来的、无处宣泄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灼人。
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内心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是极度的羞耻和愤怒——他竟然被顾晚声撩拨得也有了反应——
另一方面,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顾晚声……
他竟然真的宁可如此,宁可忍受冰冷的冲刷或自我纾解的狼狈,也没有强迫他?
哪怕他现在腿伤未愈,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霸道、冷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魔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
一时之间,翡云铮竟分不清这究竟是顾晚声更高明的掌控手段,还是……别的什么?
心底那被强行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撬开了一丝缝隙,涌上一种酸涩难辨的茫然。
是喜?是忧?他说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身体深处那股被撩拨起来的燥热,也同样需要发泄。
但他绝不会,也不可能,主动去寻求那个恶魔的“帮助”。
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用更深的自我唾弃来压制那不该有的悸动和身体的本能。
…
沈公馆。
沈默耘额角的敷料终于拆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却足够刺眼的疤痕,横亘在他那张英俊儒雅的脸上,像一个耻辱的烙印。
这几天,他简首焦头烂额。
顾晚声像是疯了一样——
他那些隐秘的据点、精心囤积的物资、甚至几条重要的走私线,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行动干净利落,伪装得天衣无缝,要么是“帮派火并”的牺牲品,要么是“日伪扫荡”的替罪羊,损失之惨重,让他心都在滴血。
更可恨的是,他派去青云路官邸附近盯梢、试图寻找翡云铮落单机会的心腹,回报都是一样——翡副处长深居简出,只在官邸花园短暂活动,顾晚声的守卫如同铁桶,根本无机可乘。
“妈的!顾晚声!你他妈是属疯狗的吗?!逮着人就往死里咬!” 沈默耘狠狠一拳砸在书桌上,昂贵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感觉从未如此头疼过。
自己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了逆鳞——
顾晚声为了报复他上次对翡云铮的算计和对“折樱”的挑衅,简首是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地疯狂撕咬。
这完全超出了沈默耘对“利益交换”和“官场规则”的认知。
顾晚声的狠辣和护短远超他的想象——
不能再等了。
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他沈默耘在豫城多年的根基都要被顾晚声连根拔起了。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打乱顾晚声的节奏,必须找到那个能撬动这尊冷佛的支点——翡云铮——
沈默耘眼中闪烁着阴狠而疯狂的光芒。
他盯着墙上豫城地图,目光最终锁定在城西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要故技重施,再次抛出诱饵——
一个翡云铮绝对无法拒绝的诱饵,指向顾晚声“通共”的铁证——
他就不信,在经历了上次的“失败”和被顾晚声那般羞辱后,翡云铮能忍住不用这个“证据”去报复、去证明自己?
只要翡云铮动了,他就有机会浑水摸鱼,甚至…让这对扭曲的“怨侣”自相残杀——
沈默耘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毒蛇般的、志在必得的阴冷笑意。
“顾晚声…这次,老子要让你尝尝,什么叫…被爱的人背刺的滋味——” 他低声自语,仿佛己经看到了翡云铮拿着“铁证”与顾晚声决裂、甚至兵戎相见的画面。
然而,沈默耘低估了翡云铮。
他低估了那场惨烈的“断流”行动和被顾晚声撕心裂肺般“教导”后,翡云铮的蜕变。
更低估了青云路官邸主卧里,那些冰冷水流下压抑的喘息和黑暗中无声的角力,对翡云铮那颗冰封又撕裂的心,造成了怎样复杂而深刻的影响。
当沈默耘精心炮制的“铁证”——一份伪造得足以以假乱真、指向顾晚声与中共高层秘密联络的“密电”副本,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意外”地落入翡云铮手中时。
翡云铮坐在官邸花园的藤椅上,腿上盖着薄毯,看着手中那份足以将顾晚声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证据”。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纸张上缓缓划过。
脸上没有任何沈默耘预期的狂喜、愤怒或迫不及待。
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可怕的平静。
那双曾经被恨意和屈辱填满的眼眸,此刻如同冻结的深潭,冰冷、锐利,沉淀着一种被痛苦淬炼后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陷阱。
又是陷阱。
沈默耘这条毒蛇,还不死心。
但这一次,翡云铮没有像闻到血腥味的疯狗一样扑上去。
顾晚声那诛心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只有无能之辈才会被情绪左右…把自己淬炼成一把更锋利、更精准、更致命的刀!”
一抹极淡的、带着血腥味的冷笑,在翡云铮紧抿的唇角缓缓勾起。
沈默耘…
你想看我拿着这份“证据”去和顾晚声撕咬?
你想坐收渔翁之利?
好啊…
我就如你所愿。
只是这一次,谁是棋子,谁是刀,还不一定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铁证”收好,藏进贴身的衣袋里。
目光投向主楼顾晚声书房的方向,眼底深处,翻涌着的不再是单纯的恨意,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