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时间去感应自己在段明炽身上留下的灵力标记——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那点联系忽明忽暗,像随时会被掐灭的烛火。
青玄最后那句“除掉的人身份不普通”,此刻终于在记忆里拼出全貌:
山洞里的那12个魔族,尤其我亲手杀死的那个,身份绝不普通。
也怪我那日行事太不谨慎,先是被那个段明炽“背刺”,后面又被追来的沈云徽和赤凌摄了心神,更是没有对“尸体”赶尽杀绝,不知是否会有活口,留下了今日的祸患。
至于事情的真假,青玄大概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难道以为,在经历这么多之后,我就会毫无准备,没有后手的,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吗?
所以说,段明炽很可能,己经被魔族的人找上门了。
更别说如今阙离复位,魔族势大,行事也愈发张狂。
段明炽虽是今日的祸源之一,但说到底,动手杀人的是我,与紫皇有牵扯的也是我。
若真放任他在魔族手里,且不说因果纠缠和我的计划,就说——
“真烦!”我一尾巴抽在青石板上,“我不过就是想安稳睡个觉,为自己编一场好梦,怎么就这么难!”
金瞳里瞬间燃起嗜血的光芒,我九条狐尾化作利刃,在虚空中划出撕裂空间的弧度——
但既然麻烦找上门来,那就要尽快解决。
青玄说得不错,段明炽那小子将就将就也能用,不能就这么没了。
…………
另一边,暮色如血浸染朱墙。
段明炽被铁链锁在庭院的青石柱上,寒铁锁链在他腕间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魔将离昀单膝跪在游廊下:“紫皇殿下,这位段氏少主,该如何处置?”
紫皇斜倚在雕花檀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着饮月刀,刀刃上残留的暗红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细碎寒光:“杀了。”
离昀垂眸浅笑:“殿下,他是段氏的嫡脉。”
饮月刀突然出鞘,刀刃精准悬在离风咽喉。
“嫡脉?”紫皇终于抬眼,双目微眯间绽出毒蛇吐信般的危险,“不是你说的,他勾搭了我的小情人?”
“回殿下,这只是修仙界传遍的流言,并非臣所言。”
离昀纹丝不动,任由脖颈处渗出的血珠顺着刀锋缓缓滑落。
“是吗?”紫皇冷笑,“我管你是谁说的?离昀,既然不想听令,就别在这假惺惺做戏!”
他暗红色的双眸居高临下地望着离昀:“看在你是兄长的人的份上,本殿己经足够仁慈……
“你知道的,本殿才失去了两百年的记忆,最厌恶那些遮遮掩掩,还敢管教忤逆我的东西……”
离昀额间贴地:“是臣僭越了,请殿下降罪。”
他缓缓抬头时,眼角余光扫过石柱上因失血而脸色灰白的段明炽,“只是见殿下近来心绪不宁,臣难免担心……”
“心绪不宁?”紫皇似乎是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离昀,你在暗示本殿会对一个蝼蚁心软吗?”
离昀垂眸敛去眼底深意,声线依旧恭敬:“不敢。只是臣和您等着活捉的那位,可是殿下曾经的心头好……殿下为了那只九尾狐,不惜和青玄对上,花费无数灵石讨他欢心,更是连陛下都敢违逆……”
话音未落,紫皇己经到了离昀身边 额间皇族的魔纹散发出威压,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说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离昀,你很喜欢提旧事吗?可本殿失去的记忆,不是你用来随意编造的筹码……”
他将饮月刀抛出,狠狠擦过段明炽的脸庞:“本殿可永远不会像你说的那么蠢,九尾狐?那个名满天下的绯月公子?青露台的头牌,沈云徽的道侣,段氏少主的私奔对象……本殿倒真想瞧瞧,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不过既然他敢杀我魔族亲卫,本殿便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离昀低下头行礼:“殿下英明。”
紫皇殿下,只要你不会心软就好。
至于那位绯月公子,见到你的时候,除了震愣,更多的会是杀意吧。
毕竟,你现在身上的,可是天生剑骨。
这也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啊。
…………
寒铁锁链如毒蛇般缠绕在腕间,段明炽垂眸望着渗血的伤口。暗红血珠顺着青石柱蜿蜒而下,逐渐凝成诡异的紫黑色。
意识正随着失血一点点涣散,他强撑着不让眼皮合上——不能睡,一旦睡去,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紫皇与离风的对话依旧还在他耳边回荡,尤其是“生不如死”西个字,震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段明炽知道,他们忌惮段氏的势力,暂时会留自己一命,可前辈……想到那个身姿绰约的身影,他的心脏猛地揪紧。
“前辈……”他在心底无声呼唤,喉间涌上腥甜。
以前辈化神期的修为,对上大乘期的紫皇,根本没有胜算。
况且如今的紫皇似乎失去了部分记忆,对前辈满心只有杀意,再也不见当初在青露台、在秘境的执念与爱意。
他仿佛己经看见前辈被饮月刀刺穿胸膛的画面,冷汗混着血珠滑进眼睛,刺得他眼眶发红。
他多希望前辈能在意他,能不顾一切来救他。可这份渴望越是强烈,恐惧就越是汹涌。
他很害怕,怕前辈为了他受伤,更怕前辈在失去那么多之后,紫皇——这个或多或少在前辈心中留下痕迹的男人,他冷漠的眼神和无情的话语,会撕碎前辈心中最后的念想。
这一刻,段明炽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就这样死去,也不愿拖累前辈,让他陷入这必死的危局。
也不愿意让前辈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全心爱他的人。
意识渐渐模糊,段明炽的眼前浮现出青露台初见时,前辈慵懒倚在榻上的模样。那时的他只当对方是个艳丽的头牌,好奇对方的美名。
秘境再见,他见证了前辈对沈淮风的爱意,碍于心底的执念和职责,他骗了前辈。
后来……
他不知从何时起,那抹绯色身影,己经烙在了他心底。
或许是在他救明溪村村民的时候、或许是他抚摸自己的温度、或许是他失去一切时眼神的绝望、或许是道侣大典上,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小少主,该你带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