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的蟠龙藻井下,林长东的玄铁战靴踏过金砖。每步落下,靴底镶嵌的沙皇蓝宝石便与地砖磕出火星——那是冬宫地板上抠下的战利品。道光帝枯瘦的手指抚过镇岳号微缩模型,车首月光玉钥匙的裂痕里,残留着圣彼得堡的雪沫。
“爱卿之功,可比卫霍。”老皇帝喉间滚着痰音,九龙袍袖却纹丝不动。当司礼监展开黄绫封爵诏书时,满朝朱紫的抽气声汇成暗流——诏书竟列着双爵位:“靖西郡王”兼“领侍卫内大臣”!
曹振镛的象牙笏板恰在此时点向模型炮塔:“王爷的‘七星铳’威震罗刹,若编入神机营……”笏板尖挑开炮管,露出内壁的维吾尔铭文——那是阿月尔刻的“忠”字水波纹。
“此铳离了玛纳斯雪水,便哑火。”林长东突然拆卸炮管,零件叮当散落御阶,“正如臣离了新疆寒泉,不过废铁一堆。”他踩住滚落的齿轮,靴底蓝宝石碾出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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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策分权
养心殿的地龙烧得太旺。曹振镛展开《疆防三策疏》,枯指划过朱批:“一曰分防:设伊犁、巴里坤、迪化三镇,各屯铁骆驼百辆……”羊毫突然戳向林长东,“王爷领哪镇?”
林长东凝视奏折夹缝——那里渗出库尔班血书的印渍。他猛然劈裂青玉镇纸,碎石拼出新疆舆图:“三镇联防需总枢调度,臣请设‘西域都护府’!”
“准。”道光帝的护甲敲碎石图,“然则都护府年耗三百万两……”目光转向户部尚书。
琦琛即刻捧出镶金算盘:“裁撤新疆兵工厂,岁省二百七十万!”算珠拨动声里,林长东看见阿月尔设计的轧棉机图纸被夹进账册,纸角盖着“废”字朱印。
当夜,恭王府密室的冰鉴冒着寒气。恭亲王奕訢用匕首剖开西瓜,红瓤上赫然嵌着半枚齿轮:“曹老贼要断你的工业命脉。”刀尖挑出瓜子排成阵型——三镇总兵皆曹氏门生,兵工厂将改织造局。
“王爷可知?”奕訢瓜汁淋漓的手按在《海国图志》上,“法国公使上月赠曹振镛的礼物……”书页间滑出镀金怀表,表盖内是阿月尔在迪化纺织厂的画像!
“此女若在世,当为治疆奇才。”奕訢突然捏碎怀表玻璃,“可惜画像被曹老贼玷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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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里藏针
兵部交割印信那日,十万斤新疆棉运抵天津卫。棉包内暗藏巴图所铸的“忠”字齿轮,却被曹府师爷悉数换成木芯假货。林长东在库房抓起把棉花,指尖忽触到硬物——半片烧焦的《棉田册》缝在夹层,阿月尔的笔迹在焦痕间浮现:“轧棉机改三号轴承,可增功三成”。
“王爷清点甚细啊?”琦琛的鎏金烟枪敲打棉包,“可惜神机营只要上等火绒……”烟灰弹落处,棉堆“嗤”地窜起蓝火!众人惊退间,林长东甩袍扑灭火苗,掌心烫出焦痕。
“此棉浸过地火泉,最宜引燃。”他撕下灼焦的袍角裹住棉种,“正如忠良之士,愈压愈燃!”
当夜,恭王府后园地窖。奕訢展开《新疆实业全图》,朱笔圈住废弃兵工厂:“曹老贼要改纺纱厂?好!本王让内务府包销棉纱。”他忽将阿月尔画像钉上地图,“用她的名号办厂——‘月尔纺织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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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齿轮空转
神机营校场黄沙蔽日。当林长东交出兵符时,满营将士突然捶甲高歌。歌声竟是阿月尔所编的《坎儿井谣》!曹振镛门生、新任统领鄂尔泰挥鞭抽打歌者,鞭梢却被齿轮绞住——兵符匣内暗藏机关,弹出库尔班的血帕:“忠字在心,何须兵符?”
林长东踏上车辕前,鄂尔泰捧来镶玉兵符:“此乃三镇调兵信物……”玉符卡榫竟与林长东的月光玉钥匙同形!当他插入钥匙旋转,“咔嗒”脆响中符内现出字条:“三镇炮管,皆未铸膛线”。
“谢曹中堂厚礼。”林长东突然捏碎玉符。玉石粉末从指缝洒落,内藏的磁针却吸附住沙盘铁屑——瞬间拼出巴里坤铁矿的方位图!
“忘了告知,”他靴尖碾散铁屑图,“新疆造炮早改冷锻法,不需膛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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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泉暗涌
琉璃厂书肆的密室飘着松烟墨香。林长东抚摸着刚印好的《西疆工业志》,扉页阿月尔画像的线条突然洇出颜色——奕訢竟用茜草汁浸透纸背,遇热即显红裙!
“曹老贼要的棉纱订单在此。”奕訢展开内务府文书,“十万匹‘月尔纺’细布,三月为期。”他忽将文书浸入茶盏,水痕晕染出夹层小字:“逾期则收厂抵债”。
“够他织到白头。”林长东抽出发簪。簪尖拨开布样经纬,露出棉纱裹缠的钢丝芯!“此布浸水即沉,正可作水师炮衣。”簪头月光玉忽映亮书中坎儿井图,“寒泉闸开闸时,这些布匹会堵死曹家漕船!”
窗外更鼓骤急。奕訢割断灯绳前,将半枚齿轮按进林长东掌心:“左宗棠在湖南练的湘勇,缺这种‘忠’字芯。”
月光漫过书页。阿月尔画像的红裙在黑暗里燃烧,似要焚尽这蛛网般的王朝暮色。林长东着齿轮缺齿处的血锈,恍惚听见玛纳斯河冰层下的水流声——那是阿月尔用生命开启的寒泉,正奔涌向不可阻挡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