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3月，初春
恩赐正趴在课桌上解一道物理竞赛题，忽然听见教室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张恩赐！校门口有人找你！”
她抬起头，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墨水晕开一小片。谁会来找她？她放下笔，快步走出教室。
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恩赐裹紧了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小跑着穿过操场。远远地，她看见校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是爸爸和妈妈！
张大山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蓝色工装，手里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六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李秀英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竹篮，风一吹，篮子里飘出炖肉的香气。
恩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爸！妈！”
张大山一看见女儿，眼眶就红了。几个月不见，恩赐又瘦了，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脸颊的轮廓更分明了，衬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
“闺女……”张大山的声音有些哽咽，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恩赐的头，“爸给你买了辆自行车，以后上学就不用走那么远了。”
恩赐怔怔地看着那辆自行车——锃亮的车架，黑色的车座，车把上还系着一条红绸带，在风里轻轻飘着。
“这……这得多少钱啊？”她小声问。
张大山咧嘴笑了，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不贵，爸在工地多干了几个夜班就攒够了。”
恩赐鼻子一酸，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怕眼泪掉下来。
李秀英上前一步，把竹篮塞进她手里：“炖了肉，还热着，趁热吃。”
恩赐掀开蓝布，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竹篮里是一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旁边还放着两个白面馒头。
“妈……”
“别光顾着学习，饭得好好吃。”李秀英摸了摸女儿的脸，心疼地说，“你看看你，瘦得下巴都尖了。”
恩赐低头扒了一口肉，肉汁在嘴里化开，香得她眼眶发热。
“爸，妈，你们吃了吗？”
“吃了吃了，家里还有。”张大山搓了搓手，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给你买的新衣裳，天暖和了，别总穿校服。”
恩赐接过布包，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还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谢谢爸……”
张大山突然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爸？”恩赐愣住了。
“没事，风大，迷眼睛了。”张大山的声音闷闷的。
李秀英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背：“你爸在工地听说你天天吃咸菜，心疼得睡不着觉。”
恩赐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啪嗒啪嗒砸在竹篮上。
“爸，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张大山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傻闺女，别省，该吃就吃，该穿就穿，爸妈供得起！”
周末到了，恩赐该回家了！
周六傍晚，恩赐骑着新自行车回家。夕阳把土路染成金色，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远远地，她看见自家院子里冒着炊烟，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张望。
“姐！姐回来了！”明远和明志蹦蹦跳跳地冲过来，一左一右拽住她的车把。
恩赐笑着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头：“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明志举起算术本，“姐，你看，我这次全对了！”
恩赐翻看着弟弟的作业，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一道题都认真做了。
“真棒！”她揉了揉明志的脑袋，“走，回家吃饭！”
厨房里，李秀英正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炖着肉，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张大山蹲在院子里劈柴，见女儿回来，立刻放下斧头，擦了擦汗。
“闺女，累不累？爸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洗个澡。”
恩赐摇摇头，把书包放下：“爸，我来帮你劈柴。”
“不用不用！”张大山连忙摆手，“你去歇着，读书费脑子，得多休息。”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前，碗里的肉堆得冒尖。张大山不停地往恩赐碗里夹菜：“多吃点，长身体。”
明远和明志也学爸的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往姐姐碗里拨。
“你们吃，姐姐够了。”恩赐笑着把肉又夹回去。
李秀英看着三个孩子，眼眶微微发热：“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心齐，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张大山点点头，举起饭碗：“来，吃饭！”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该返学校了！
周日下午，恩赐收拾好书包，准备返校。李秀英往她包里塞了一罐腌好的咸菜，又偷偷塞了五块钱。
“妈，我不要，您留着给弟弟们买本子。”
“拿着！”李秀英板起脸，“买点肉吃，别总啃咸菜。”
张大山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口：“闺女，爸送你到村口。”
夕阳西下，父女俩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爸，您别太累了。”恩赐小声说，“等我考上高中，就能拿奖学金了，到时候您和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张大山揉了揉女儿的头：“傻孩子，爸妈不累，只要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
到了村口，恩赐骑上自行车，回头冲爸爸挥挥手：“爸，回去吧！”
张大山站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才慢慢转身往回走。
风吹过麦田，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私语。
星光不负赶路人
晚自习的教室里，恩赐翻开日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 **“爹娘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爱，我要用最好的未来回报他们。”**
合上日记本，她摸了摸身上崭新的浅蓝色衬衫，布料柔软，像妈的掌心。
窗外，星光璀璨，照亮了她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