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瑶站在顾长歌的院门前，双手紧紧抱着食盒。
食盒里静静躺着她耗费三个时辰才做成的桂花糖粉糕。揉面时力道太重，此刻手腕仍隐隐发酸。
头一锅糖撒多了，焦黑的糕体泛着苦味。第二锅又寡淡无味，首到第三锅才终于蒸出像样的成品。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距离门板寸许的地方突然停住。冰冷的木纹近在眼前，她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开她的犹豫。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震碎胸膛。白日里听到的传闻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血煞门就要来了，那些魔修剥皮抽魂，将活人生生炼成尸傀的惨状历历在目。而师兄......会不会像梦里那个雨夜，浑身是血地倒在泥泞里？
颤抖的指节轻轻叩在门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师兄？”
声音细若蚊吟，刚出口便被夜风吹散。她咬了咬下唇，又敲了敲，指节加重力道叩在门扉上。
木门内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尖上。云清瑶突然慌了神，手指无措地抚过微乱的衣襟，又去碰那支摇摇欲坠的珠钗。
漆木食盒在掌心一滑，险些坠地的刹那，斑驳的门轴“吱呀”一声——
昏黄的烛光泼洒而出，将她的慌张照得无所遁形。
前方，顾长歌披着外袍，发丝微湿，似是刚沐浴过。
见她深夜来访，他不由的挑了挑眉：“这么晚了，师妹有何要事？”
他声音里带着刚沐浴后的慵懒，手指随意拨开额前湿发。月光在那双眼睛里碎成星子，看得云清瑶耳根发烫。
食盒被她一把塞进他怀里，撞倒了门边的药锄，“咣当”一声响，惊得檐下夜雀扑棱棱飞起。
“我......我做了桂花糖粉糕。”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想......想让师兄尝尝......”
顾长歌掀开食盒一角，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糕点上缀着金黄的糖桂花，正是三年前她刚入门时，他为了哄哭鼻子的她特意学的做法。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时，衣袖带起一阵带着药香的微风。
屋内烛火摇曳，书案上摊开的《九转还魂丹考》被镇纸压着，墨迹未干的批注旁还搁着半盏冷茶。
云清瑶的视线黏在“魂魄剥离之法”那行小字上，喉头突然发紧。
“茶凉了。”顾长歌拎起水壶，热水冲开浮沉的茶叶，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听说你今日在药圃哭鼻子了？”
“清瑶才没有！是、是砂迷了眼睛……”她手一抖，茶水溅在桌面。
窗外老松的阴影突然晃了晃。
顾长歌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将茶推到她面前：“清瑶是怕血煞门？”
云清瑶捧着茶杯，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传闻。血煞门要来袭，宗门上下人心惶惶。如果、如果真的打起来……
“师兄。”她鼓起勇气抬头，“三日后……你会留在落霞峰吗？”
顾长歌正在翻书的手顿了顿。
窗外，夏凝烟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
“当然。”他合上书，笑得温柔，“我会保护你们的。”
云清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猛地扑进他怀里，食盒“咣当”掉在地上，糕点滚了一地。
“我害怕……”她哽咽着，“听说血煞门的人都是魔鬼，他们、他们会把人的魂魄抽出来炼器……”
顾长歌轻拍她的背，目光却越过她，望向窗外那株微微摇曳的老松。
“别怕。”他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
子时的更鼓从主峰传来时，陆汐颜正站在落霞殿的飞檐上。
夜风卷着她的素白广袖，像片随时会消散的云。从这个高度，她能清晰地看见顾长歌小院里尚未熄灭的灯火，云清瑶刚刚离开，边走边哽咽着。
而松树下那个固执的青色身影……
她冷哼一声。
那个傻徒弟，还在松树后站着。
“叮！”
陆汐颜瞳孔骤缩，十年了，这是第一次，顾长歌那边的铃铛有了反应。
清越的铃声划破夜空，惊得她险些捏碎栏杆。
这对同心铃炼制时熔入了她的心头血，本该在顾长歌情动时共鸣，可过去十年从未响过。
铃声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可当她凝神感应时，铃铛又恢复了死寂。
阁楼下的花树无风自动，几片花瓣打着旋儿飘向顾长歌的院落。
是错觉吗？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顾长歌正站在院中，手中捏着一枚血色符箓——那是血煞门的传讯符，方才的波动，正是符箓激活时引发的共鸣。
符箓上只有一句话：
“子时三刻，东侧阵眼。”
他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火焰，将符箓烧成灰烬。夜风卷着灰烬飘向主峰方向，像一场无声的告密。
次日清晨，顾长歌站在落霞峰后山的断崖边。
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袍翻飞。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如浪涛般翻涌。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运转《欺天诀》，尝试将血煞门种下的噬心蛊生生炼化。
指尖不由自主的轻抚腰间储物袋。这是他昨夜从天宝阁得来的一万八千上品灵石，加上先前倒卖炎晶石的收益，如今他手头己有近五万灵石。
“还差一半。”
只需十万灵石，他就能修复受损的经脉，不仅修炼效率能翻倍，还能摆脱每夜经脉断裂的剧痛。
然而，血煞门的大举进攻迫在眉睫，而《欺天诀》从第五重突破到第六重同样需要十万灵石。
若是成功突破，他就能初步领悟空间法则，在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战中多一份杀伐力量！
“师兄！”
云清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女提着食盒，发间珠钗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她小跑过来，脸颊因急促的呼吸泛着红晕：“我找了你好久，早膳都没用就跑出来了……”
食盒里是莲子百合粥，配着几样清爽小菜。顾长歌接过食盒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少女顿时耳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