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皮蛋瘦肉粥,苏念最终还是一口都没能喝下。
温煦然医生的关怀像一束微弱的烛火,给了她片刻的温暖,却也让她心中那份无处言说的愧疚和痛苦愈发清晰。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份善意。她己经脏了,从签下那份合同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可以坦然接受别人温柔以待的苏念了。
她和温煦然告别后,并没有离开医院,只是一个人坐在医院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夜色渐浓,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因为她的心,比这深秋的夜还要冷。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首到手机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
看到屏幕上“陈默”两个字,苏念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苏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陆总让我通知您,因为您的‘不合作’,华光集团与张济民教授的合作,暂时中止了。”
“什么?!”苏念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冲上了头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陈默那句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合作中止……
这意味着张教授不会来了,意味着小澈最后的一线生机,被她亲手掐断了。
“不……不可以……”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在哀求,“陈助理,你告诉陆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让他不要中止合作!求求他!”
“抱歉,苏小姐,这是陆总的决定。”陈默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另外,陆总还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苏念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最后的审判。
“他说,他给过你机会了。”
电话被挂断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苏念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和地都颠倒了过来。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她扶着长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以为守住底线是一种勇敢,却忘了自己的勇敢,需要用弟弟的生命来买单。她有什么资格谈敬畏?谈信仰?在生死面前,那些东西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景深是对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谈任何条件。
巨大的恐慌和悔恨,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绝对不能!
她颤抖着手,翻出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她只在签约时见过一次的、属于陆景深的私人号码。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苏念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才终于被接通。
没有声音。
电话那头,只有一片死寂,但苏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透过电波传递过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陆总……”她开口,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取消张教授的行程……我求求您……”
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所有的骄傲和倔强,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我什么都愿意做……”苏念哭着说,“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让我‘完善’手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能救救我弟弟……求您了……”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
然后,陆景深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而充满了残忍的快意:“现在知道求我了?刚才在那个医生面前哭的时候,不是很有骨气吗?”
他竟然知道!
苏念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原来,她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她就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猎人的眼睛。
“我没有……我跟他没什么……”她苍白地解释着。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陆景深冷冷地打断她,“给你十分钟,到‘云顶’别墅来。如果迟到一秒,或者,让我看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人跟你在一起,后果自负。”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苏念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云顶别墅,那是陆景深在滨海市的一处私人住所,位于半山腰,以私密和奢华著称。他让她去那里,而不是公司,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无尽的屈辱和恐惧再次向她袭来,但她己经没有选择了。
她胡乱地擦干眼泪,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云顶别墅!麻烦您……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