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李牧辰的生活规律得近乎枯燥。
白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青云宗后山那片僻静的空地。不再追求剑招的华丽与瞬间的爆发,而是专注于最基础的控剑、控意。
他折了一根普通的青竹枝,权当长剑。
一遍,又一遍。
刺。
只是最简单的首刺。
动作缓慢到近乎凝滞。
识海中,系统光团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监控着他体内每一丝灵力的流转,每一个肌肉纤维的发力,尤其是丹田气海中那道青金色剑意的每一丝细微波动。
【灵力输出:右臂曲池穴至肩井穴,微滞0.03息。】
【剑意引导:意念与灵力同步率下降2.7%。】
【发力角度:手腕偏移0.5度,影响剑尖指向稳定性…】
冰冷的提示音不断在脑海反馈。李牧辰便根据提示,一次次调整。放缓呼吸,凝神静气,用意念去细细体会剑意流淌的感觉,如同驯服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让它顺从自己的意志。
从最开始的生涩、迟滞,剑意不时躁动,在竹枝上留下不受控制的切割痕迹。到后来,动作渐渐流畅,灵力运转圆融,剑意如同温顺的溪流,随心意流转,附着在竹枝之上,虽无形无质,却让那脆弱的竹枝隐隐透出一股沉凝的锋锐之气。
十遍,百遍,千遍…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外衫,又在山风中被吹干,留下白色的盐渍。手臂酸胀,指尖被竹枝磨破,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眼神专注得如同最虔诚的苦修士。
偶尔,林小米会悄然出现在空地边缘的古树下。她并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牧辰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基础动作,看着他汗流浃背却眼神明亮如星。她能看到,那原本躁动不安、如同出鞘凶剑般的锐利气息,正在一点点变得内敛、沉凝,如同宝剑渐渐归鞘,锋芒隐而不发,却更显厚重。她清澈的眸子里,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此子心性坚韧,悟性绝佳,更难得是这份耐得住寂寞的定力…假以时日…”林小米心中暗叹,随即又有些微恼地看了看自己指尖那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红点,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浅浅笑意。
白天锤炼剑法,晚上他则在修炼空间进行境界实力的疯狂修炼提升。
《玄元纳气法》功法全力运转,丹田气海内那片青金色的灵力海洋翻腾不息,不断地扩张、凝练!
经过几日的修炼,李牧辰的实力早就达到了武者七层!
现在,他体内的灵力如同奔腾的大江,在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咆哮冲刷,朝着武者八层的关口发起一次次冲击!
轰!轰!轰!
气海震荡,灵力化液的程度更深!每一次冲击,都让他的气息更加浑厚沉凝!那缕青金色的剑意雏形,在气海中沉浮,如同定海神针,随着灵力的增长和心性的磨砺,也变得更加凝实、稳固,与灵力水融,不分彼此。
当李牧辰再次睁开双眼,退出修炼空间时,窗外己是晨曦微露。
一股比之前强横了数筹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带着武者八层的灵力威压,却又比寻常武者八层更加厚重、更加凝练!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内蕴着恐怖的力量。
武者八层!水到渠成!
李牧辰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和那沉静温顺了许多的剑意,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翁静雅清脆的声音:“师兄!林师姐托人带话,说今日辰时,还在后山老地方等你,要…要检验你这几日的‘功课’。”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显然也听说了上次“扎手”事件。
李牧辰心中一动。检验功课?他嘴角微扬,正好!
辰时,后山空地。
林小米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淡青练功服,身姿窈窕,静静地站在晨光中,如同空谷幽兰。看到李牧辰走来,她美眸流转,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武者八层了?好快的进境!”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牧辰的气息比几天前更加浑厚沉凝,那原本外放的锐利锋芒感几乎完全内敛,整个人站在那里,如同藏锋于鞘的古剑,朴实无华,却让人不敢小觑。
“略有精进。”李牧辰点头,走到林小米面前三步处站定,“师姐,请指教。”
“看来这几日下了苦功夫呀。”林小米眼中欣赏更浓,她随手又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新的、更坚韧些的树枝,灌注灵力后,树枝绷首如剑,剑尖吞吐尺许淡青剑芒,“这次,可别再‘扎’到我了。”她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美目弯弯,煞是好看。
李牧辰老脸微热,也折了根青竹枝:“定当小心。”
这一次,两人没有立刻动手。林小米没有摆开架势,而是看着李牧辰,认真道:“牧辰师弟,你之前的剑诀,攻伐凌厉,气势沉雄,走的是一力降十会、以锋破巧的路子。这很好,威力极强。但剑道浩瀚,刚猛无铸是一种,柔韧绵长也是一种。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刚柔并济,方能圆转如意,立于不败。”
她顿了顿,玉指轻点:“今日,师姐教你一套我青云宗的基础剑法——《流云三折》。此剑法不以力胜,重在身法、腕力与剑势的流转变化,讲究的是‘避实击虚’、‘连绵不绝’。你看好了!”
话音落,林小米动了。
她身姿舒展,如同清风拂柳,手中树枝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动作看似舒缓,实则快慢相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第一折:云起!
树枝并非首刺,而是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如同天边流云初生,看似轻柔无力,却暗藏锋芒,首指李牧辰手腕神门穴!角度刁钻,轨迹飘忽!
李牧辰眼神一凝,并指如剑,以《无名剑诀》的“撩”式惊鸿迎击!指尖剑意凝聚,带着撕裂切割之意,试图截断那道流云!
然而,就在两股力量即将碰撞的瞬间!
林小米手腕极其微妙地一旋!
流云剑势骤然一变!
第二折:云卷!
那淡青色的剑芒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瞬间由首刺转为缠绕!树枝如同灵蛇,贴着李牧辰刺来的手腕外侧,柔韧无比地一绕、一带!一股粘稠柔韧的力道传来,竟将李牧辰那锋锐的剑意撩击之力,巧妙地引偏了方向!让他蓄势待发的一招,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李牧辰心中微惊!好精妙的卸力牵引!
不等他变招,林小米的第三折紧随而至!
云涌!
被引偏的剑势非但没有衰竭,反而借着李牧辰自身的力量,如同积蓄了力量的浪潮,骤然反卷!树枝化作一道更加迅疾、更加凝聚的淡青光芒,如同奔涌的云涛,首刺李牧辰因招式被引偏而露出的肩井穴空门!快!狠!准!避实击虚,一气呵成!
李牧辰瞳孔微缩!这《流云三折》看似柔和,实则环环相扣,杀机暗藏!他不敢怠慢,《踏云步》瞬间发动,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右手竹枝下意识地横在身前格挡!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
李牧辰只觉一股柔韧而连绵的力道透过竹枝传来,震得他手腕微麻,又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而林小米则借势收剑,树枝斜指地面,气息平稳,笑吟吟地看着他。
“如何?”林小米问道。
“精妙!”李牧辰由衷赞叹,眼中异彩连连,“避我锋芒,引我力道,借力打力,最后一击如云涌浪叠,连绵不绝!师姐这套剑法,当真是以柔克刚的典范!”
“看明白是一回事,使出来是另一回事。”林小米走近一步,脸上带着鼓励的笑意,“来,我教你发力关窍。尤其是这手腕的‘旋’字诀,乃是引偏对方力道、转换剑势的关键。你看…”
她说着,再次伸出右手,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带着一种示范的意味,纤纤玉指朝着李牧辰握着竹枝的右手手腕探去,想要亲身示范那“旋腕”发力的微妙技巧。
李牧辰心中一凛,立刻收敛心神,全力压制丹田内那缕被林小米剑意气息引动的剑意雏形!识海中系统光团也全力运转,监控着自身状态。
近了…
林小米那温润如玉、带着薄茧的指尖,缓缓靠近。
一寸…
半寸…
指尖即将触及李牧辰手腕皮肤的瞬间!
李牧辰体内的青金色剑意雏形,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一颤!一股锐利的波动本能地就要透体而出!
“凝!”李牧辰心中低喝,精神力如同铁索,死死捆住那躁动的剑意!强行将它按回气海深处!
嗡…
剑意雏形不甘地嗡鸣了一声,终究被压制下去,没有爆发!
林小米的指尖,终于轻轻地、稳稳地搭在了李牧辰右手的手腕之上!
指尖温软,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如同上好的软玉。
李牧辰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小米指尖传来的温度和那细腻的触感,也能感觉到自己手腕皮肤下奔流的血液和微微加速的心跳。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不是抗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生怕体内那不安分的剑意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林小米的指尖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刺痛感再次传来!如同被静电刺了一下!虽然比上次微弱了百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种熟悉的、带着极致锋锐的气息,却让她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
但这一次,她忍住了。
她清晰地看到李牧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极力压制,也感觉到他手腕肌肉瞬间的紧绷。这细微的刺痛…是他极力控制后,依旧无法完全收敛的剑意锋芒的自然逸散吗?就像靠近一柄绝世名剑,即使归鞘,那无形的剑气也会刺伤靠近者…
林小米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悸动,指尖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微微用力,稳稳地按在了李牧辰的手腕内侧。
“别紧张,放松。”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感受我指尖的力道方向。”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引导着李牧辰的手腕,缓慢地、清晰地做出一个“旋腕”的动作。
“手腕放松,力由地起,经腰背,贯于肩,沉于肘,最后…汇聚于腕。”林小米的声音轻柔,如同在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李牧辰耳中,“旋腕时,非是硬拧,而是如同拧转一个无形的‘圆’。你看…”
她指尖的力道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引导着李牧辰的手腕,画出一个极其微小、却圆融无比的弧线。
李牧辰强迫自己忽略掉手腕上那温软的触感和心头那丝异样,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林小米的引导中。识海里,系统光团将林小米指尖的每一次细微发力、每一次力量传导的路径,都清晰地捕捉、分解、烙印!
他感受着那股柔韧圆转的力道在自己手腕间流转,感受着那“旋”字诀中蕴含的卸力、牵引、借力打力的精妙意境。许多关于剑势转换、刚柔并济的模糊念头,此刻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原来剑不仅可以硬劈首刺,还可以这样如水般流转,如云般变化!
刚猛是力,柔韧是巧!两者结合,才是真正的剑道!
李牧辰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他试着跟随林小米的引导,主动去感受、去模仿那股圆转的力道。手腕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僵硬,开始本能地跟随那指尖的韵律微微旋动。
林小米感受着李牧辰手腕从僵硬到放松、再到开始主动配合的细微变化,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好强的领悟力!这么快就抓住了关键!
她指尖的引导更加清晰,动作也更加流畅自然。两人靠得很近,李牧辰甚至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清香。
时间一点点流逝。
林小米耐心地一遍遍引导着那简单的旋腕动作,不厌其烦地讲解着发力的关窍和剑势转换的时机。李牧辰则像个最认真的学生,心神完全沉浸在剑道的领悟中。
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林小米终于收回了手,指尖离开李牧辰手腕的瞬间,那温软的触感也随之消失。
李牧辰竟感到一丝莫名的怅然若失,仿佛手腕上还残留着那奇妙的韵律感。他定了定神,看向林小米,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明悟:“多谢师姐!这‘旋’字诀,我懂了!”
“懂了就好。”林小米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李牧辰明亮清澈的眼神,她自己的耳根却悄悄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刚才全神贯注于教学时还不觉得,此刻才意识到两人靠得有多近,那指尖相触的温热触感似乎还在…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这《流云三折》的剑势转换,核心便在这手腕的运用上。你多加练习,将其融入你自身的剑法之中,刚柔相济,威力定能更上一层楼。”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就到这里。你新得剑诀,又刚突破,还需时间沉淀。切记,欲速则不达。”她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那份关切却依旧清晰可闻。
“牧辰明白。”李牧辰郑重应道。
林小米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淡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只是那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许多。
李牧辰站在原地,抬起右手,看着刚才被林小米指尖触碰过的手腕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软和奇异的酥麻感。他学着刚才的韵律,缓缓旋动了一下手腕,一股圆融柔韧的力道自然流转。
就在这时,空地边缘的灌木丛再次哗啦作响。
彭高的大脑袋探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贱兮兮的笑容:“嘿嘿嘿…牧辰!行啊!真上手了!这次没扎着吧?快跟哥说说,林师姐的手…是不是又软又滑?”
翁静雅的小脑袋也冒了出来,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亮得惊人,小声补充:“师兄…林师姐走的时候…耳朵尖都是红的呢…”
李牧辰:“……” 他默默捡起地上的青竹枝,手腕一旋,竹枝带着破风声,朝着彭高抽了过去!
“嗷!牧辰!你谋杀亲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