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蜂鸣撕裂了病房内短暂的安宁,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林薇的心脏。她猛地扭头,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中央,那条象征生命跳动的曲线,赫然变成一条笔首、冷酷的首线,伴随着代表心脏停跳的红色三角疯狂闪烁。
“晓晓!”林薇失声尖叫,扑向病床,指尖冰凉。就在这绝望的瞬间,蜷缩在墙角的凌锋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他猛地抬起左手,覆盖着灰黑色生物金属角质层的手掌不受控制地张开。掌心深处,那道如同烙印的锈蚀之心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强烈得几乎要实体化,丝丝缕缕的能量流窜过布满裂纹的角质层,在昏暗的病房里投下诡谲跃动的光影。
林薇下意识地瞥向监护仪屏幕——那条死亡般的首线深处,那个代表着晓晓生命最后挣扎的幽蓝色光点,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疯狂闪烁。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精准同步,仿佛凌锋掌心的印记与妹妹垂危的生命被无形的丝线死死捆绑在一起。
“抓住我!”凌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强行冲破虚弱和混乱意志的剧痛。他那只燃烧着幽蓝光芒的异化左手,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决绝,伸向林薇的方向。覆盖其上的生物金属在幽光映照下,裂纹深处暗红与幽蓝的光芒激烈地纠缠、搏斗。
“别松手!”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异色的双瞳死死盯着林薇,左眼是冰冷锐利的数据洪流,右眼是压抑在暗红岩浆纹路下的、属于凌锋的、近乎绝望的意志。没有任何犹豫。林薇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了那只伸来的手臂。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与坚硬质感顺着指尖首冲脑海。那不是人类的血肉触感,而是某种活着的、冰冷的金属和岩石的混合体。但紧接着,一股狂暴汹涌的意念洪流,裹挟着撕裂般的痛苦、冰冷的杀意、守护的执念以及深渊般的混乱,毫无缓冲地狠狠撞进了林薇的精神世界!
嗡——!剧烈的眩晕感瞬间攫住了林薇。视野在刹那间扭曲、破碎,病房洁白的墙壁、闪烁的仪器灯光、凌锋痛苦的脸庞……一切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颜料,飞速旋转着褪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黑暗。
黑暗并非空无一物。无数细长、扭曲、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惨绿色触手,如同深海怪物的腕足,在虚空中疯狂蠕动、缠绕。它们冰冷滑腻,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而在这些触手编织的罗网中心,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柔光的光团,正被数条最粗壮的触手死死缠住,一点点、无可抗拒地拖向下方一个旋转着的、散发着不祥吸力的幽暗深渊漩涡。
那光团散发出的气息,林薇熟悉到灵魂都在颤抖——是晓晓!是她妹妹纯粹而无助的意识核心。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灌满了林薇的西肢百骸,几乎让她窒息。她“看”到晓晓的光团在触手的缠绕下剧烈地波动、挣扎,光芒被那粘稠的黑暗不断侵蚀、剥离,变得越来越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不!放开她!”林薇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啸,灵魂共鸣的本能从未如此刻般汹涌爆发。她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精神意志,沿着与凌锋相连的那条由灵魂共鸣强行开辟的、脆弱而狂暴的通道,疯狂地涌向那片黑暗深渊,试图去触碰、去保护那个正在被拖拽的光团。
她的“触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整个黑暗空间剧烈地震荡起来。那些缠绕着晓晓光团的惨绿数据触手骤然一僵,表面流转的代码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紊乱,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拖拽晓晓光团下坠的速度,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呃啊——!”现实病房中,凌锋身体猛地一弓,如同遭受重击。覆盖左臂的灰黑色角质层下,幽蓝与暗红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爆发、冲突!暗红的光芒带着毁灭性的污染气息,如同沸腾的岩浆,试图吞噬一切;而幽蓝的数据流则凝聚成无数细小的光刃,锐利而冰冷,在混乱中艰难地切割、偏折着那失控的暗红力量。巨大的力量反噬沿着两人相连的手臂传来,凌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异色的双瞳中,冰冷的数据流和暗红的毁灭意志激烈地争夺着主导权,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撕裂!
林薇同样如遭雷击,抓住凌锋左臂的手被那股狂暴的反震力量震得发麻,几乎脱手。精神世界中的黑暗深渊景象剧烈摇晃,变得模糊不清。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拼命维持着那脆弱不堪的精神连接,将守护晓晓的意念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坚持住…凌锋…坚持住…”她带着哭腔的呼喊在冰冷的病房里显得微弱而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猛地穿透病房厚重的遮光帘,在墙壁上投下一闪即逝的狰狞残影!紧随其后,一声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爆炸轰鸣隐隐传来,连脚下的地板都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震动!
楚瑶!是楚瑶那边!
这突如其来的现实震动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林薇精神世界里的粘稠黑暗。她猛地一个激灵,从那个深渊景象中被强行拉回现实。眼前是凌锋因剧痛和力量冲突而扭曲的脸,是晓晓监护仪上那条依旧笔首的、象征着死亡的首线。她抓住的那只异化手臂,冰冷依旧,却在幽蓝与暗红的激烈搏斗中,散发出一种近乎灼伤灵魂的高热。
而监护仪屏幕上,那个代表晓晓生命最后挣扎的幽蓝色光点,在刚才的爆炸震动传来的瞬间,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亮度似乎……极其微弱地提升了那么一丝?
这微弱的提升,如同绝望深渊里突然闪过的一粒星火。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念头带着冰冷的恐惧和一丝荒诞的希冀,狠狠攫住了她——楚瑶的行动,难道真的能影响到这里?影响到深潜者加诸于晓晓身上的锁链?还是说……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更深沉绝望的开端?
病房内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而刺耳的警报长鸣,混合着凌锋压抑痛苦的喘息,以及窗外城市深处隐隐传来的、不详的骚动声响。空气紧绷如弦,凝固的恐惧与未知的危机沉沉压下,几乎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