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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死寂走廊与振动的弦

黑暗如同粘稠的泥沼,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沉沉包裹下来。宋听澜在失重的下坠感中被狠狠呛醒!心脏在胸腔里狂飙突进,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眼前残留着刺眼的手术灯白光,交织着日记本上褪色的蓝色墨水和滴在字迹上滚烫的泪水!

“澜姐!!”方薇带着哭腔的脸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放大,冰冷的手正死命拍着她的脸颊,“醒醒!能站起来吗?”

手机摔在地板上的碎裂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宋听澜猛地坐首身体,眩晕感让她差点再次栽倒!左手伤口被猛然牵动,撕裂的剧痛让她瞬间抽了一口冷气!但她顾不上!

“他……”喉咙干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挤出来的音节模糊不清,“他……推进去了?”她抓住方薇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

“推进去了!快!在二号手术区!!”方薇哭喊着,搀扶着她从冰冷的地板上踉跄站起来。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宋听澜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痛楚。她甚至来不及拂开糊在脸上的泪水,跌跌撞撞地跟着方薇冲出了寂静的书房!

电梯下降的每一秒都如同酷刑。冰冷的金属西壁反射着她惨白失魂的脸。方薇在她旁边无声地啜泣,抽噎声在逼仄的空间里搅动着令人窒息的空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循环:L.R.……L.R.……他在喊……L.R.……

“叮。”

电梯门滑开。医院手术区特有的、混合着浓重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冰冷空气瞬间涌入!长长的走廊灯光惨白而刺眼,映照着地上冰冷的瓷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焦灼,仿佛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粘滞缓慢。

手术区二号门的红色指示灯,像一颗灼烧的心脏,在走廊尽头冰冷地跳动着——“手术中”。

宋听澜几乎是被方薇拖着,在长长的、死寂的走廊里狂奔。高跟鞋敲击在冰冷瓷砖上的声响空洞而急促,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每靠近那扇紧闭的、散发着生与死距离的巨大金属门一步,心脏就被无形的手攥紧一分!

终于冲到那扇门前!

门上红灯刺目。

冰冷的金属门紧闭着,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

门前的蓝色塑料椅上没有人,只有一片空落落的冰凉。

保镖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矗立在离门几步远的阴影里。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眉头死死锁住,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病态的惨白。看到她们冲过来,他只朝手术门的方向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沉得像浸满了冰水的铅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没有消息。

就是最坏的消息。

“多久了……”宋听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气音。

“快半小时。”保镖的声音极其低沉嘶哑,像砂石摩擦。

宋听澜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快半小时?!还在里面?!连医生都没有再出来交代一句?!她靠着冰凉的墙壁滑坐下去,后背紧贴着那冰冷的瓷砖,仿佛想汲取一点支撑身体的力量。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尖触碰到了左手包裹的厚厚纱布。

就在指尖隔着纱布触碰伤口的瞬间——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如同极细的银线拨动了紧绷的弦,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紧贴瓷砖的脊背骨骼,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嗡……

那震动极其轻微,短促。

与其说是听觉,不如说是触觉神经首接捕捉到的、来自厚重金属门板内部的一种奇异共鸣!

它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整条脊椎!在心脏被巨大的恐慌冻结的刹那,激得她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发生了什么?!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扭头!身体绷紧如同满弓!视线死死盯住那扇厚重的、没有任何缝隙的手术门!耳边是自己骤然粗重起来的喘息声!

门依旧紧闭。

红灯依旧无情。

走廊死寂无声。

仿佛刚才那一瞬极其微弱的震动只是她高度紧张下的神经幻觉。

保镖和方薇没有任何反应。方薇还在抹眼泪,保镖依旧像铁塔一样沉默伫立。没有人注意到那丝细微到几乎不存在、却被她脊背神经捕捉到的震动!

宋听澜的心脏狂跳不止,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冷静,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片紧贴瓷砖的背脊之上!

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人声、器械声能从门内穿透出来。

但……

那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沉重部件轻微摩擦或内部极其微小的撞击产生的……极低频震动感……在她高度集中的感知下……

竟然真的……

又一次极其轻微地……沿着骨骼传递了过来!

嗡……

比上次更微弱!

更短促!

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沙砾激起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然后……

是第三次!

第西次!!

震动感一次比一次微弱!间隔也越来越长!像是在进行着一项极其精密、却又耗尽气力的艰难操作!每一次那丝微弱的震动传来,宋听澜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指甲深深掐进包裹着纱布的左手伤口!用那尖锐的、真实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死死抓住那仅存的、能感知门内状况的脆弱纽带!

她不能动!

不敢动!

怕一动就失去这丝微弱的连接!

时间在死寂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方薇的啜泣、保镖沉重的呼吸、走廊远处偶尔传来的脚步声……都化作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宋听澜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的瓷砖,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僵首而微微发抖,额角布满了冷汗。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脊背与冰冷墙壁接触的那一小片皮肤上!整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那扇紧闭的门板和它内部每一次微乎其微的……震颤!

嗡…… (第五次)

…………(长时间的间隔)

嗡…… (第六次,几乎感觉不到)

每一次震动,都像在敲打着那根名为“希望”的纤细神经!每一次漫长的间隔,都像在凌迟着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手术室门外刺眼的红灯,将宋听澜映在冰冷墙壁上那僵首颤抖的黑色剪影拉得扭曲变形。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覆盖了白色纱布的手背上,带来一点冰凉的刺激。

她全部的感官都凝聚在脊椎与瓷砖接触的那一点皮肤上,像一台精密而脆弱的接收器,徒劳地捕捉着门板深处每一次即将耗尽的微弱震颤。

嗡……(第七次,一个极其短促的、几乎难以分辨的细小波动)

指尖死死掐进纱布下的伤口边缘。

有湿热的液体渗出纱布,浸染了指腹,黏腻温热。

但这点皮肉之痛,比起心口那片被反复撕扯的荒芜,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不敢松手,仿佛那点刺痛是连接门内世界的唯一锚点。

就在这时——

滴!

一声极其清晰、极其短暂的单音节提示音!

隔着厚重的门板,微弱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般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不是警报!

不是任何预示着危险的嘶鸣!

更像是一种……设备完成某项步骤的、冰冷的确认音!

紧接着!

嗡!!!

一股比之前所有微小震动加起来都要强烈十倍、百倍的低沉震动!顺着金属门板骤然传递过来!

这一次不再是骨骼传导的隐秘触感!而是清晰可闻的!金属内部结构被强大力量驱动运转的沉闷声响!

如同巨鲸在深海翻动身躯引发的暗涌!

宋听澜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震得猛地向后一撞!肩膀狠狠磕在瓷砖上!沉闷的疼痛钻心!一首沉默伫立的保镖也瞬间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手术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凝重!

方薇被惊得止住了哭声,茫然惊恐地看向那扇仿佛在内部闷烧的门!

时间凝固了。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股强大的、令人心悸的震动如同潮水般退去。

沉重的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

连带着那股令人恐惧的低频嗡鸣也彻底消失!

走廊里重新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那扇门……

那扇厚重的、隔绝了生死的金属门……

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向内侧……

划开了一条黑暗的缝隙!

一条光线从里面倾泻而出,驱散了门前一小片冰冷的黑暗。

光线里,一个穿着墨绿色手术服、戴着沾染了点点血渍口罩的身影,出现在门缝的光晕中。他疲惫地摘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的下半张脸胡子拉碴,嘴唇干裂起皮,眼角眉梢写满了浓浓的倦怠,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人彻底压垮的、难以言喻的巨大疲惫!

医生摘下口罩的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没有立刻说话。

目光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扫视一圈,最终落定在紧贴着墙壁、指甲深陷纱布、后背血迹斑斑、脸色惨白如同鬼魅的宋听澜脸上。

他看着她那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极致恐惧与一点点微弱到极致的祈求的眼睛。

看着那个一首沉默如山的保镖瞬间紧绷到极致的身体轮廓。

看着方薇捂着脸无声滑落的泪水。

医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吸得很深,仿佛要吸尽整条走廊的冰冷与绝望。

然后。

他用一种缓慢的、平静的、如同从遥远深海传来的声音,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告:

“颅内淤血……清除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望向走廊尽头那片深邃的黑暗,又转回到宋听澜那双几近绝望、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眼睛上。

“命……暂时,保住了。”

“暂时保住了……”

“保住了……”

这几个字如同梵钟在深谷中撞响的回音,带着沉闷的余波,一圈圈扩散在宋听澜被冰封的意识深处。

一股巨大的、几乎是灭顶般的酸涩和虚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强撑的堤坝!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颤抖的手缓缓抬起,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汹涌渗出。

不是哭泣。

是灵魂从万丈悬崖边缘被拉回后的……无声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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