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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涟漪微泛

那一声压抑的喘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窈心头漾开一圈异样的涟漪。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避开萧霁寒那复杂难辨的目光,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下那狂暴而微妙的能量循环上。

剧痛如同潮水,在短暂的“交融”带来的奇异慰藉退去后,以更凶猛的姿态反扑回来。萧霁寒的身体在水中剧烈地痉挛、绷紧,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苏窈按在他丹田的手,也牵动着她的心。他紧咬的牙关渗出血丝,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在氤氲的水汽中回荡。

苏窈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嘴角的血迹己经干涸,但强行引导那股狂暴力量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细针在经脉中攒刺,内力飞速消耗带来的虚脱感阵阵袭来。她紧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按在他丹田的手却稳如磐石,输送的内力没有丝毫减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丹田深处那两股力量在激烈地撕扯、碰撞,她的玄阴之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艰难地穿梭其中,试图将它们重新纳入那脆弱的循环轨道。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苏窈的内力几乎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按在他丹田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

掌下那狂暴的、如同熔岩般翻涌的至阳之力,终于在那股奇异暖流(玄阴之息)持续的、近乎顽固的梳理下,出现了一丝明显的……驯服的迹象!

那股力量不再疯狂地向外冲撞、试图焚毁一切,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涩的速度,顺着苏窈引导的“通道”,与那股冰冷的寒毒之力(伪装的寒毒实则是他至阳内力失控的表象)重新汇合,缓缓地、沉重地,再次沿着那奇异的路径循环起来!

虽然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萧霁寒身体痛苦的颤抖,但那股足以致命的暴乱,终于被强行压回了可控的轨道!

“呼……” 苏窈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按在萧霁寒丹田的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也软软地向前一倾,额头差点磕在冰冷的池沿上。

她勉强撑住身体,急促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鬓发,黏腻地贴在脸颊。她低头看向池中。

萧霁寒的身体停止了剧烈的痉挛,虽然依旧紧绷,眉头紧锁,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破碎。他紧咬的牙关松开了,唇上的血迹被药液晕开,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那双深邃的眼眸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或者说……昏睡。

危机,暂时解除了。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席卷而来,苏窈靠在冰冷的玉石池壁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看着自己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的右手,又看了看依旧挡在萧霁寒喉前、钉着那枚致命毒针的沉重金属底座,苦笑了一下。真是狼狈。

她不能倒下。冷锋随时可能回来,门口的残骸依旧是个隐患,萧霁寒的情况只是暂时稳住,随时可能反复。

强撑着精神,苏窈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那枚毒针和仍在微微颤动的机关残骸。确认没有新的机括被触发,她才极其费力地将那沉重的金属底座连同钉在上面的毒针一起,拖到远离药池的一个角落。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

目光回到池中的萧霁寒。他依旧昏迷着,安静地靠在池壁,乳白的药液漫过他紧实的胸膛,墨色长发如同海藻般散开。没有了清醒时的冰冷算计和深不可测,此刻的他,脆弱得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

苏窈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她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一角,艰难地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丹田的位置(那里能量循环刚稳定,经不起扰动),用沾了药池水(药液本身有疗伤止血之效)的布条,笨拙地、一点一点地擦拭他唇边的血迹,还有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那细腻的触感,让她包扎自己虎口时都显得粗手粗脚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无比轻柔。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沉睡的容颜,从紧蹙的眉峰,到挺首的鼻梁,再到失了血色却依旧形状优美的薄唇……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合着疲惫、后怕、残留的防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怜惜,在心底悄然滋生。

她为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在池壁,头微微后仰,不至于呛水。做完这一切,她己是强弩之末,也顾不得许多,靠着池壁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与池中的他仅仅隔着半臂的距离。

药池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水波轻荡,以及两人交错的、平稳了许多的呼吸声。暖黄的明珠光晕柔和地洒下,氤氲的水汽如同温柔的纱幔,将这一隅小小的空间笼罩。

苏窈疲惫地闭上眼,试图调息恢复一点力气。然而,方才内力消耗过度,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此刻骤然放松,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

就在她意识朦胧、几乎要沉入黑暗的边缘时——

一声极轻、极微弱的呓语,如同羽毛般拂过寂静的空气。

“……冷……”

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无助,与之前昏迷时呼唤冷锋的声音如出一辙。

苏窈猛地惊醒!瞬间睡意全无!她警惕地看向池中。

萧霁寒依旧闭着眼,眉头却比刚才蹙得更紧,苍白的薄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寒冷与孤寂。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寻找温暖。

不是叫冷锋?苏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只是觉得冷?

是因为药池的冰冷?还是体内那失控力量带来的寒意?

看着他那脆弱无助的姿态,苏窈心中那根名为防备的弦,似乎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颤音。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不是按在丹田,也不是心脉。那只同样冰冷、还带着伤的手,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了他浸泡在药液中、微微蜷起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股微弱的暖流,仿佛循着两人之间那尚未完全断绝的奇异能量联系,缓缓传递过去。

奇迹般地,池中那微微蜷缩的身体,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紧蹙的眉头竟然缓缓舒展了一丝。那只被苏窈覆住的手,指尖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无意识地想要抓住那一点微弱的温暖来源。

苏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没有抽回手,反而将他的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同样冰冷、却努力传递着温度的掌心。她靠回池壁,闭上了眼,这一次,不是为了调息,而是纯粹的疲惫。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池中昏迷沉睡,一个在池边力竭小憩。一只手覆盖着另一只手,隔着冰冷的池壁和温热的药液,形成一种奇异的、无声的牵连。

氤氲的水汽温柔地包裹着他们,暖黄的光晕如同烛火,映照着苏窈疲惫却柔和的侧脸,也映照着萧霁寒沉睡中终于展露一丝安宁的容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但在这极致的疲惫与脆弱相依中,竟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暖意。

苏窈的意识渐渐模糊,在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模糊地想:这病秧子……手还挺凉的……真适合做夏日的解暑工具……

而昏迷中的萧霁寒,在那微弱暖意的包裹下,似乎也沉入了一个没有冰冷与孤寂的、更深沉的梦境。紧抿的唇角,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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