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多钟，陈武没有去警察局。他坐在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抽着烟。想着祁占先的事情，他的心里乱糟糟的。梁淑娴轻轻打开一扇窗户，把一杯茶水端给陈武说：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陈武说：占先在牢里受罪，我实在不安呐。
梁淑娴说：你的心情我理解，让海成联系队伍，早点把占先救出来。
陈武说：宪兵队监狱看得太紧，小野一郎盯着呢。
梁淑娴说：他们发现占先什么证据了？
陈武说：占先从外地运回一批枪支，宪兵队怀疑他给了八路军。
梁淑娴说：是这样，那占先一时说不清了。
郝占树的司机老方匆匆走进院来，陈武和梁淑娴都迎了出去。
老方说：陈队长，郝局在外面等你。
陈武看了一眼妻子，回到屋里戴上了警帽，系上腰带，把手枪也别上了。
梁淑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警惕些。
陈武嘱咐道：如果我中午回不来，你带月季马上转移。
梁淑娴深情地望了一眼丈夫，点了点头。
到了门外，陈武看见郝占树的车停在那里，西周没有可疑迹象，便从容地钻进了车中。郝占树坐在前排，脸上像结了霜。
陈武低声问：局座，这是去哪儿？
郝占树从后视镜里看着陈武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车子加快速度向城南方向驶去。陈武靠着椅子假装打起盹，心里在盘算着。郝占树若有所思，掏出一支烟点着了。
过了一阵，车停了下来。陈武睁眼一看，到了宪兵队监狱门前。他的心猛地一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等他多想，几个荷枪实弹日本兵把车子围了起来。
小野一郎站在车前，勉强挤出笑容说：郝局长，陈队长，滕川大队长正在里面恭候。
监狱的大墙上安装着电网，几米的距离便站着一个日本兵。他们的枪都上着刺刀，闪闪发光。
小野一郎把它们首接领进了审讯室。里面放着各种刑具，上面结着厚厚的血痂。地上刚刚被水冲洗过，还残留着一道道血迹。身穿呢制军服的滕川寿生威严地坐在那里，手中的战刀戳在地上。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的兵士，牵着一条吐着长舌头的军犬。
看到郝占树和陈武，滕川寿生微微一笑，说：二位好，本来应该邀请你们去我的客厅喝茶，可是却来了这里，多有抱歉。
郝占树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说：太君不必客气，有话首说。
滕川寿生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说罢，冲对面的屋子拍了两下巴掌。
两个日本兵拖着一个满身是伤、衣服破烂的人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扔。陈武仔细一看，这人就是祁占先。
滕川寿生说：郝局长，陈队长，你们认识这个人吧？
郝占树吓了一跳，慌张地说：不认识，不认识。
小野一郎走到祁占先跟前，扯着头发让他抬起头来，说：郝局长再好好看看。
郝占树又擦了擦脑门的汗，说：这回看清了，是太平寨分局的祁占先。
滕川寿生又问陈武：这个人，陈队长不会陌生吧？
陈武说：当然认得，这不就是那个祁占先嘛。
小野一郎一挥手，两个士兵把祁占先绑在了墙边的柱子上。此时，祁占先努力睁大了双眼，看着对面的人，脸上出奇的平静。
滕川寿生走过去，抬起手中的战刀，用刀尖托起祁占先的下巴颏，说：祁占先，你老老实实地交代，迁安警察局谁还是你的同伙？
祁占先嘴角动了动，没言语。
滕川寿生的眼睛眨了眨，憋着嘴说：你要不交代，我就送你上西天。说着举刀在祁占先的头顶上方空划了一道白色的孤线，又收了回来。
祁占先闭上眼睛，连眉头都没有皱。
快说！滕川寿生恶狠狠地咆哮着。
那些枪是我自己倒弄的，我没有同伙。祁占先说。
你把枪送到了哪里？滕川寿生追问道。
都卖给口外的山贼了，我不是说了吗。祁占先答道。
你太狡猾了，又想吃苦头了。滕川寿生说完，转过身冲小野一郎使了个眼色。
小野一郎扒掉上身的军装，挽了挽白衬衣的袖子，大步走到炉火旁，用钳子夹起一块通红的烙铁，径首到了祁占先面前，扬起了钳子。烙铁喷出一条火舌，闪着炽烈的光。
小野一郎的额头冒出汗珠，急促地向下滚动着。他瞪着三角眼，恶狠狠地问：祁占先，你再硬下去，可就是一块废铁了，还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祁占先看了一眼小野一郎，挺起满是伤痕的胸膛，说：你让我说什么？
小野一郎吼了一声，把烙铁对准了祁占先的上身。隔着一厘米的距离，祁占先前胸的衬衣嗖地被烤着了。
滕川寿生突然扬手喊了一声：先停一下。回过头，他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说：郝局长，陈队长，你们就这样看着一条汉子被毁了？我相信祁占先肯定受了八路军的蛊惑，只要他能回头，我既往不咎，你们帮我劝劝他吧。
郝占树拍了下大腿，说：占先哪，别撑着了，识时务方为俊杰。
滕川寿生又看了一眼陈武。
陈武大声地说：祁占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要是做了什么，就承认吧。
这时，祁占先突然朝这边瞪大了眼睛，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骂道：你们这两个狗东西，亏我平时拿你们当朋友，这时候反说这话，我祁占先就是贪点财，什么也没做！
滕川寿生摇了摇头，说：那就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小野一郎把原来那一块烙铁放进炉子里，又夹起了另一块贴在了祁占先的后背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祁占先昏了过去。
滕川寿生对郝占树和陈武笑着说：两位，请到客厅喝茶，不要在这里伤了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