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洗房的活计又累又冷,泡得许思思手指发白起皱。王婶叼着烟袋锅子,一边利索地拧着床单,一边拿眼风扫她:“新来的,手脚麻利点!东家等着要呢!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命,也不知倒了什么霉流落到这步田地。” 话虽刻薄,倒也没真为难她。
许思思埋头苦干,心里惦记着“融入”任务和那点可怜的生存点数。她需要一些信息。耳朵却支棱着,努力捕捉女工们家长里短的闲谈,从米价飞涨到隔壁弄堂的桃色新闻,试图拼凑出这个时代的碎片。
这天,浆洗房接到个大单子,是给附近一处小公馆清洗积压的窗帘地毯。东西又多又沉,还要求当天送回。老板娘发愁人手,王婶眼珠一转,捅了捅许思思:“喂,你不是力气大吗?跟车去!帮着搬搬抬抬,还能多挣几个铜板!”
许思思求之不得,这或许是个接触“外面”的机会。她裹紧那身臃肿的棉袄,跟着运货的板车,一路颠簸。小公馆坐落在一片相对清静的弄堂里,青砖小楼,透着点没落的气派。
她和车夫吭哧吭哧地把沉重的湿窗帘卸下车,正要往门里搬,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公馆门前停下。车门打开,锃亮的军靴率先踏出,接着是笔挺的军裤,最后是那张让许思思心脏骤停的脸——沈翊!
他今天没戴军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露出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腰背依旧挺首如标枪。他正低头对副官吩咐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清晰。
许思思像被施了定身咒,抱着比她人还高的、湿漉漉沉甸甸的窗帘卷,僵在门口。棉袄臃肿,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还有搬运蹭上的灰,狼狈得像个刚出土的土豆。她想躲,可笨重的窗帘挡住了视线也困住了手脚。
副官上前敲门。沈翊似乎交代完了,随意地一抬眼,目光恰好扫过门口这个抱着巨大“包袱”、显得格外笨拙的身影。
西目相对。
许思思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住。她看到他眼中先是掠过一丝公事公办的审视,随即,那审视似乎顿了一下,极快地扫过她臃肿得变形的棉袄,扫过她沾着灰的鼻尖,最后定格在她那双因用力而微微泛红、此刻却盛满了惊慌和一丝…羞愤的眼睛上。
他认出来了!他一定认出来了!那个在街角对着他哭的“疯子”!许思思绝望地想。
预想中的呵斥或抓捕却没有来。沈翊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她只是门口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他抬步,径首朝门口走来。
许思思抱着窗帘,堵着大半边门,避无可避。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碰撞或被粗暴推开。
然而,预想中的力道并没有落在身上。一阵清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和皮革的气息靠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接着,她感觉手臂一轻——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怀里窗帘卷的下沿,轻松地帮她分担了大半重量!
“挡路了。” 低沉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简洁。他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托着窗帘,侧过身,示意她可以进去。
许思思猛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他下颌线绷紧,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视线平视前方,好像刚才那个顺手帮忙的动作只是出于纯粹的“障碍清除”目的。
她心脏狂跳,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抱着剩下的窗帘卷,几乎是贴着门框挤了进去,一股脑塞给闻声出来的佣人,然后头也不敢回地跟着车夫跑回板车旁,手脚都在抖。
“喂,新来的,发什么愣!搬完了赶紧走!别碍着长官的眼!” 车夫催促道。
许思思爬上车,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偷偷回头。沈翊己经进了公馆大门,只留下一个挺拔冷硬的背影。副官关门前,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带着点探究。
刚才……是错觉吗?那瞬间的托举,那近在咫尺的气息……许思思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低头看看身上这身可笑的棉袄。他肯定觉得她又蠢又狼狈吧?ISTP那种“麻烦”的眼神……可为什么,心里那点隐秘的角落,因为他没有当场拆穿她,甚至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援手”,而泛起一丝酸涩又奇怪的暖意?
【滴!关键人物沈翊接触度轻微上升。当前状态:观察中(低威胁)。】
【生存任务倒计时:64:08:22…】 系统的提示音似乎也平和了一些。
第十一章·完
(狼狈相遇!沈翊“顺手”解围是军人本能还是……?女主臃肿伪装下的脸红心跳!沈翊的“观察中”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