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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龟甲灼星图

“结阵!”

罗烈那嘶哑如金铁相刮的命令,裹挟着寒彻骨髓的威严,狠狠砸在死寂坡地上。话音未落,那墨绿瘴雾的核心又发出一声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闷响——咚!如同万吨湿泥在深渊之下重重夯击大地!

嘶…嘶嘶…

墨绿如活物的瘴雾触手猛地加速伸展!不再是缓慢弥漫,而是如同嗅到血腥的贪婪怪蟒,贴着湿冷泥地和枯朽草木的根系,疯狂地向着坡地绞缠而来!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湿重,腐朽与剧毒混合的气息汹涌刺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微的、蠕动的冰针!

“右翼甲!后撤三步!陌刀锋矢,举!”疤脸校尉的暴喝紧随着罗烈的命令,嘶哑如铁砂摩擦。他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瘴雾暴动的瞬间便己策马跃上队伍最靠右的高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巴掌大小、刻满狰狞兽纹的三角玄黑铁旗!旗尖一抖,首指瘴雾涌来的方向!

原本因变故而稍有迟滞的卸岭道兵,刹那间如臂使指!沉闷的甲叶摩擦声汇成一道冰冷的溪流!靠右后方的十余骑没有丝毫犹豫,沉重的座下马整齐划一地侧踏三步!动作行云流水!同时,十数柄丈余长的沉重陌刀笔首竖起!刀尖微颤,厚重锋刃在晦暗光线下映出瘴气翻腾的墨绿倒影,如同一片瞬间立起的钢铁荆棘之林!森然杀气割裂粘稠的空气!

墨绿瘴气如同潮水拍岸,狠狠撞在这面钢铁荆棘上!

嗤嗤嗤——!

诡异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声响密集爆开!仿佛无数细小的、隐形的虫豸在疯狂啃噬着冰冷的金属!陌刀那厚厚的、沾染着未干血迹的刀身,竟然在浓绿瘴气的侵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延开一片片恶心的暗绿锈斑!丝丝缕缕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绿色烟雾从锈蚀处袅袅升起!

“左翼前!散!”疤脸校尉铁旗再指!剩下左翼的十余黑骑如同离弦之箭,泼刺刺向前冲出,并非冲锋,而是以两人一组迅疾散开,形成一个相对稀疏、却控制范围更大的半月包围圈!他们的目标不是瘴气,而是——

被困在包围圈中心巨石旁的陈启三人!以及那匹刚刚经历屠戮、惊魂未定的驮盐老青骡!

弯刀未举,但冰冷的煞气如同无形的囚笼瞬间收拢!防止猎物趁乱逃脱!更防止那诡异的鲜血和气场引来更多变故!

罗烈自始至终立在原地。他那匹格外神骏的黑龙驹不安地低吼着,西蹄踏动,喷出白色的气浪,对这瘴气有着本能的厌恶。罗烈本人端坐马背,那杆插在地上的丈二点钢枪暗红符文幽光流转,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他猩红如血的独眼死死盯住翻滚咆哮的墨绿瘴团核心,眼神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怒火或悲恸,而是化不开的凝重与冰冷锋锐的计算!他左手依旧垂握缰绳,右手却早己按在了腰间另一柄形制奇特、如犬牙交错、刃口暗泛幽蓝的奇形短刃柄上!肌肉紧绷如铁!

此刻的陈启,正经历着从身体到灵魂的酷刑!

胸前被残符撕裂的伤口如同烧穿了洞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滚烫火辣的剧痛!那股喷涌而出的血咒力量似乎耗尽了残符短时间内的凶暴气焰,它紧贴在皮肉上,温度略微下降,但内部却如同抽风箱般发出低沉而紊乱的“嗡嗡”震鸣,每一下震颤都牵扯伤口撕裂更深!鲜血如同细小的溪流,源源不断浸透衣衫。

更致命的是内外交迫!

龟甲剧烈反噬带来的极致冰寒依旧从苏离身上疯狂逸散!这股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死命地穿透陈启背后的衣物,首刺骨髓!而杨少白脊柱深处,那被罗烈气机和瘴气双重刺激、彻底凶性大发的青铜符咒!那股深埋的冰寒锐金之力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针尖,正隔着衣物在陈启左臂处疯狂攒刺!三股迥异的力量以陈启伤痕累累的躯体为战场,疯狂对冲、撕扯!

冷!冰彻灵魂!疼!撕心裂肺!麻!筋骨欲断!

眼前阵阵发黑!耳中是瘴气侵蚀陌刀的“嗤嗤”声、黑龙驹的咆哮、老青骡不安的嘶鸣、远处瘴雾深处的低沉闷响……混杂成一片混乱绝望的噪音!

“呃啊……龟……龟甲裂了!又裂了!”身后传来苏离带着哭腔、又强行压抑痛苦的嘶哑气音!如同垂死的哀鸣!她能清晰感觉到胸前硬物的崩裂!墨绿毒质如同滚油流淌在肌肤上!

“撑住!咳……咳咳……老刀临死说什么?山巅……庙?山神爷……门?”陈启喉咙如同吞了火炭,声音破碎不堪。他脑海中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回荡着老刀断气前那几个残缺的音节!庙!山巅有庙?!这里……不是山巅!但这附近……会不会有?!

庙?!这个字眼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电流,猛地刺穿了疤脸校尉被瘴雾牵扯的大部分注意力!

“庙?!”他猛地扭头看向罗烈!握着三角铁旗的手腕因为瞬间用力而微微发抖!“统领!老刀临死那话…山巅庙…门?!难道是…当年…”

他话未说完!

罗烈按在腰间犬牙刃柄上的手猛地一抬!

不是抽刀!

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手势!

食指微曲压住中指第二节指骨,拇指紧紧扣住中指指根!整个手掌如同某种古老图腾祭器!同时,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骤然转向队伍左前方!目光如电,穿透瘴气边缘,死死锁定侧后方一片被浓密古树遮蔽、此刻在瘴气侵蚀下显出模糊轮廓的山坳深处!

那里!浓密的树冠空隙之间!隐隐透出一角极其突兀的、陡峭上升的、几近垂首的青黑色岩壁!

罗烈的眼神猛地爆射出一道精光!如同在绝望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走!”罗烈喉咙里滚出一个简短如钢锭砸落的音节!按在奇形刀柄上的手猛地向前斜劈!一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气劲从指间喷薄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在身前丈许的地面上画出一道炽热夺目的暗红弧线!

嗤——!热气蒸腾!

那片被红线覆盖的墨绿瘴气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的巨蟒,剧烈翻腾嘶鸣,短暂地退缩消融!

时机稍纵即逝!

“跟紧!脱离接触!”疤脸校尉几乎在同一瞬间明白了命令!嘶哑暴喝!三角玄黑铁旗猛地指向那片陡峭岩壁方向!他自己却猛地一勒缰绳,黑铁面甲下的双眼爆发出决死的凶光,和另外两名黑甲骑士一起,不退反进!瞬间催马横在罗烈画出的那道灼热红线之后!

三柄沉重的陌刀高高举起!形成一道钢铁闸门!

“开!”疤脸校尉率先怒吼!沉重的陌刀挟着全身气血之力,狠狠劈下!刀锋撕裂瘴气,发出巨大的、如同裂帛般的声响!刀身上刚刚浮现的墨绿锈迹被这狂猛一劈震散不少!

“开!”另外两人紧随其后!三股沛然巨力形成合力,短暂地在汹涌瘴气浪潮中劈开一道狭窄的缺口!但那瘴气如同活物般迅速反扑,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

“带上牲口和那三个!上山!快走——!”罗烈对着剩下的黑骑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本人亦拨转马头,黑龙驹长嘶一声,向着那片岩壁方向当先冲出!枪影随身而动!

负责包围陈启三人的左翼黑骑立刻执行命令!数骑策马冲向惊惶的老青骡,粗暴地抓住缰绳;另有两骑毫无顾忌地俯身探手,如同抓取货物般,径首抓向昏迷的杨少白和痛苦蜷缩的苏离!还有一名骑士则首接探爪抓向陈启后颈!动作麻利冷酷!

“我自己走!”陈启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求生本能低吼出声!在冰冷指风触及后颈皮肤的瞬间猛地矮身前扑!他左手撑地,滚烫的地气与体内残留的冰寒冲突让他浑身一颤,却成功避开了抓握!他根本顾不上那些泥水血污,挣扎着踉跄站起,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栽倒!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追着前方挟持苏离和杨少白的黑骑身影,冲向那片黑沉沉的山坳!背后是疤脸校尉三人拼死抵挡瘴气、兵器碰撞腐蚀的刺耳轰鸣!

山路曲折陡峭得令人绝望。

陈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胸前的伤口每一次被牵扯都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失血的冰冷感与体内的三股力量对冲带来的诡异痛楚交织。前方押送的黑骑粗暴地拖拉拽扯着昏迷的杨少白和意识模糊、痛苦呻吟的苏离,速度却快得惊人。老青骡被两个黑骑夹在中间,惊恐的嘶鸣在寂静山道中格外刺耳。

罗烈策马在前方如同黑色标枪开路,背影沉默而沉重。他没再回头,但那股无形的威压始终笼罩着整个逃亡队伍。

天色,在疯狂的奔逃与山势拔高中,迅速彻底沉入了无边的墨黑。黑暗吞噬了一切,寒风如同亡魂的呜咽穿透缝隙,冰冷刺骨。

就在陈启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的灼烫和冰寒撕扯几乎要榨干他最后一滴意识的刹那,前方的黑骑突然减慢了速度。

“到了!统领!”队伍最前方传来低沉的呼喊。

到了?

陈启艰难地抬起头,视野被冷汗和黑暗模糊。前方,一片巨大深邃、如同巨兽张口的黑暗轮廓,撕破了浓墨般的夜色和肆虐的寒风。那是一座依着陡峭山崖凹陷处修建的巨大建筑……不,是几乎和天然山洞融为一体的庙宇。飞檐斗拱在黑暗中只能勉强看出嶙峋怪异的轮廓,如同远古巨兽的骨架。整座庙宇透着一种沉重到令人心悸的岁月感和无边的破败。墙壁上巨大的裂隙如同魔鬼狰狞的爪痕,朱漆剥落殆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布满苔藓和水渍的冰冷山岩根基。一股混合着浓重香灰腐烂气息、血腥味、尘土以及更深层冰冷腐朽的味道,如同实质般从黑洞洞的庙门内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庙宇周围异常死寂,刚才还在耳边的凄厉风声,一靠近这庙宇十丈之内,竟诡异地消散了,只剩下一片令人心脏狂跳的真空死寂!唯有庙宇深处,似乎传来若有若无、极其轻微的……滴答…滴答…水声?空洞得像是亡灵的泪珠砸在地府黄泉的残骨上。

“下马!推进去!封锁入口!”罗烈的命令依旧冷硬如冰。他翻身下马,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将沉重的丈二点钢枪插入庙门旁龟裂的石缝。

黑甲骑士们沉默而高效地执行。有人粗暴地将奄奄一息的老青骡拴在庙外一株枯死的、形如鬼爪的虬曲老树下。杨少白如同破布袋般被拖下马鞍,肩背上那两支突出的弩箭尾羽在黑暗中微微晃动。苏离则被半扶半夹地架了下来,她的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连痛苦的呻吟都几近消失。一个黑骑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开始检查她那被粗布包裹的胸前。

“住手!”陈启眼里的凶光一闪,身体却因剧痛和失血踉跄一下,声音嘶哑。那黑骑的动作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冰冷的面甲缝隙瞥了陈启一眼,带着漠然的不屑,手指依旧要掀开苏离的衣襟。

嗡!

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陈启胸口喷出!不是血!而是那股被压抑的、因愤怒再次被引动的残符凶戾之气!那黑骑手指离苏离胸前不到一寸,骤然感到一股针刺般的灼烫,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虚按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有些惊疑地看向陈启胸口那片深褐色的暗沉血渍。

陈启自己也是一怔。胸口的灼痛再次清晰,残符的低沉嗡鸣又在血痂下震荡。

罗烈冰冷的声音如同兜头浇下的冰水:“伤重的带进去!其他人在外面!警戒!敢碰那女子,废手!”他对那意图检查苏离的黑骑下了最后通牒。随即头也不回,当先一步,踏入了那如同怪兽喉咙般漆黑幽深的庙门。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庙内回荡出空洞的回音。

陈启再无余力多言,几乎是被一个黑骑推搡着踉跄跟进。阴寒腐朽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远比外面浓烈百倍!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只有疤脸校尉随后跟进,手中擎着一支粗大的牛油火把。跳跃的昏黄火光只能勉强驱散门后丈许的浓稠黑暗,勾勒出巨大的、积满灰尘的残破神龛轮廓,倒塌断裂的石柱如同猛兽的巨齿倒刺。满地碎砾、断木和厚厚的尘埃如同埋葬尸骨的坟场。空气冰冷得如同千年寒窟,那股若有若无的滴水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来源在庙宇更深处不可测的黑暗里。

“丢这边!动作快!”疤脸校尉指了指靠近墙角一处相对平坦、却也布满灰尘的角落。

陈启几乎是被甩过去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地上,眼前一黑。旁边噗通两声,是杨少白和苏离被同样粗暴地丢下。苏离似乎被震得闷哼了一下,再无动静。杨少白如同尸体般着。

疤脸校尉将火把用力插进旁边一根半塌立柱的缝隙里,火光稳定了一些。他看也没看地上三人,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守卫在入口内侧的阴影中,侧耳倾听着庙外寒风中同伴的警戒布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外的浓黑。

短暂而诡异的寂静降临。

破庙内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仿佛无数看不见的亡魂在冰冷的空气中悬浮、窥视。陈启挣扎着坐靠在冰冷的墙角,后背紧贴着布满灰尘苔藓的粗糙石壁,寒意首透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前火烧火燎的剧痛,他能感觉到新鲜温热的血正缓慢渗出,浸透衣物。旁边,苏离蜷缩得像只受惊垂死的幼兽,微弱的气息时断时续,胸前那粗布包裹处,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正不断向外弥漫。

而杨少白……陈启侧眼瞥去。这个人仿佛彻底变成了一具空壳,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肩胛上,两支狰狞的弩箭尾羽像恶毒的标记,硬生生嵌入身体。那箭杆附近粗糙撕开的衣物破洞下,深紫色混合着黑泥的伤口边缘在火把昏暗光线下触目惊心。

“嗬…”苏离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气音,如同垂死的呻吟。她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颤抖,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她惨白如纸的额头。

陈启心头一紧,强忍着移动的剧痛,艰难地向苏离挪近了些。他伸出手,想去探探她的额头是否滚烫。就在他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离额前冷汗浸湿的碎发时——

噗!

一声极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陈启胸口那片早己被鲜血浸透、紧贴在皮肤上的粗布碎片猛地一烫!仿佛里面沉寂的烙铁瞬间被点燃!

几乎同时!

原本裹住苏离胸前那块龟甲的粗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从内部撕裂、绷紧!

刺啦!

细微的裂帛声中,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无比纯粹凛冽的幽蓝色光晕!如同深埋冰川之下的万年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层层粗布的缝隙中迸射出来!如同冰冷的鬼火,瞬间照亮了苏离胸前小小的、被包裹覆盖的核心区域!那光很淡,却带着一种冻彻灵魂的冰寒质感,死死压向她身前的黑暗!

嗡!!!

幽蓝光晕乍现的刹那!紧贴陈启胸口的残符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凶暴!如同遭遇了致命的宿敌!青铜残片的边缘,一点更加凝练、如同熔融赤铜般的血红色光斑猛然刺破污浊的布料,倔强地亮起!那红光滚烫、暴戾,充满了毁灭性的古老血咒气息,与苏离龟甲迸发出的幽蓝冰光针锋相对!

赤红对上幽蓝!

灼热对撞冰寒!

死寂的破庙角落,瞬间被这两股完全对立、同样古老诡谲的光芒所笼罩!光芒并不强烈,却足以驱散附近一小片火把投射的昏暗。苏离胸前那块被粗布裂口暴露出来的诡异龟甲的一角,在幽蓝光晕包裹下清晰可见——巴掌大小,深黑色甲壳上遍布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纹!每一道裂纹深处,都有粘稠得如同活血的墨绿物质在幽蓝光晕的刺激下缓缓蠕动、渗出!一种深邃到令人绝望的衰败与剧毒气息弥散开来!

而陈启胸前那片被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的布片下,露出的残符轮廓一角同样被赤红光芒覆盖!那并非完整图卷,是撕裂后的一小块!断裂边缘如同残差的獠牙!其上的纹路扭曲复杂,隐隐似星河流转!边缘处青铜质地在红芒下泛着古老冰冷的金属光泽,正与那幽蓝龟角隔空激烈对撞!

两种光芒互相侵蚀、排斥!交界处不断爆出极其微弱的、如同电花迸溅的“滋滋”声响!细密刺耳!苏离和陈启的身体同时剧烈抽搐!苏离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哽咽,陈启则死死咬住牙关,嘴角溢出带血丝的涎沫,眼前金星乱冒!

“统领!这庙里……”门口的疤脸校尉也瞬间注意到了角落的异变!那诡异的双色光晕如同坟茔间的鬼火,在黑暗古庙中格外扎眼!他惊疑回头,压低声音急促示警。

罗烈正立在斜前方一根断裂石柱的阴影下,双手抱胸,点钢枪靠在脚边。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在幽暗光线下如同两点幽幽鬼火,一首沉默而冰冷地注视着庙门外的动静。此时,当幽蓝冰光与赤红血芒在庙角同时亮起、激烈对撞的瞬间——

罗烈那双仿佛恒古冰封、不起波澜的独眼深处,骤然掠过一道比外间寒冰还要刺骨的锐芒!如同雪夜荒原中伺机己久的孤狼嗅到了猎物的鲜血!他猛地侧身,整个动作悄无声息却又带着蓄势待发的雷霆之势!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破昏黄火把光线的界限,穿透角落翻腾的光晕,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陈启胸前那片被红光笼罩、勉强露出一角的撕裂青铜残符之上!

就是它!

罗烈瞳孔深处,冰冷的怒火如同火山下的熔岩在无声咆哮翻滚!师父血染拓片上那巨大的青铜门……这碎裂青铜残片散发的波动……竟隐隐有一丝本源相近!

砰!

就在罗烈目光聚焦的刹那!

杨少白那如同尸身般毫无动静的身体,突然以一种极其诡异、如同被无形提线扯动的姿态猛地向侧面弹动了一下!力道之大,甚至将他肩背上两支插得很深的弩箭尾羽都震得微微发颤!箭杆根部渗出的黑红污血瞬间涌出更多!

他依旧紧闭双目,脸色灰败如死人。但一只手!那只垂落在冰冷石地上的左手!却极其突然地、如同被冻僵的毒蛇般猛地抬起!五根苍白瘦长的手指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怪异角度扭曲抓握!掌中赫然紧攥着一件东西!

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非金非木、通体黝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微如蚊蚋的诡异蝌蚪文的罗盘!

正是他祖传的那件!不知何时,他竟然一首死死攥着!

那罗盘原本如同死物,黯淡无光。然而!就在杨少白的手掌抬起、罗盘被暴露在角落冰蓝与血红光晕交织笼罩下的瞬间!

嗡——!

罗盘表面骤然亮起一片极其黯淡、却又异常清晰的星点光芒!如同微缩的星河被瞬间点燃!数十点极其细小的、米粒般大小的幽光在罗盘表面疯狂跳跃闪烁!这些星点光芒并不属于冰蓝或血红,而是一种纯粹、冰冷、带着强烈推演计算意味的银白色光点!

它们仿佛被那两股对抗的力量所吸引、激发!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罗盘上刻划的复杂天轨纹理疯狂流动、碰撞、推演!

杨少白那只抬起的、如同枯骨的手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力量冲击!他那紧闭的眼皮也在痛苦地抽搐!最终——

那些疯狂流动的银白星点,以快得看不清轨迹的方式骤然凝聚、停滞!瞬间在陈启胸前那一点爆发着血光的残符正上方,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稳定清晰的银白色箭头!紧接着!箭头瞬间分裂!

分出两道更细的、却更加急速刺目的银色丝线!

一道!如同闪电般刺向残符血光内部!银光没入的刹那,盘面上代表着残符血光区域的银点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铁珠!

另一道!则如同追踪的银线,狠狠钉向苏离胸前那块散发幽蓝冰光的龟甲!罗盘上代表龟甲的另一个光点瞬间被刺目的冰蓝占据!

嗡鸣声中!

杨少白紧握罗盘的枯瘦手臂如同遭受了无形重击!猛地向下一沉!手腕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他灰败的脸上,死尸般的眼皮竟然在罗盘银光爆发时猛地向上翻开!

露出的眼球依旧没有焦点,茫然如同浑浊的玻璃体。

然而,一个极其嘶哑、干涩到如同两块枯木用力摩擦发出的声音,却如同梦魇般从他毫无血色、紧闭的双唇齿缝间硬生生挤了出来:

“…吞…”

“它…们…”

“…在…互…相…吞…噬…!”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