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道场的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榻榻米草席陈腐的霉味混杂着木头经年渗出的桐油冷香，底下又藏着股金属锈蚀的腥气，吸一口像是往肺里塞了把裹油的铁屑。雨滴顺着房檐滴在石阶上，“嗒…嗒…嗒…”敲得人心头发毛。
陈默的后背死死抵着隔扇门冰冷的梨木板。左手始终紧捂胸口，指节用力到泛白——破开的内衬深处，怒江碎图棱角嵌进皮肉，冰冷与沉坠感是唯一支撑。他每一次压抑的呼吸都扯动肋下如同万把钢针搅动的旧痛，左肩箭簇碎片在湿气里如同活着的蛭虫往骨头里钻。右耳垂下方，一道被弹片扫出的新鲜伤口还在缓缓渗血，沿着脖颈淌下粘稠的红线。
几步外，苏离像一株将朽的墨梅倚着纸屏风。墨绿旗袍残破的下摆沾着江水泥泞和干涸的血痂。银灰锦缎丝巾依旧严严实实锁着喉咙，却掩不住脖颈皮肤下青紫血脉的异常鼓胀。那只还能动的手藏在宽大袖筒里紧攥着龟甲吊坠，裂纹深处渗出的阴寒如同钢针，一下下反复凿刺着锁骨连接处的神经。她的脸白得惊人，嘴唇却抿着铁青色，每撑过一分秒都像在刀尖炼狱煎熬。
道场中央的杨少白几乎是盘踞在草席上的一尊痛苦雕塑。人歪歪斜斜，腰腹位置用扯烂的深灰和服带子胡乱缠死，勒紧断裂肋骨处渗出的污血浸透了一大片草席，染成暗褐色。那条粉碎的左臂彻底废了，像根枯木棍被绑死在胸前，肩胛部位突兀地高高。没有金丝眼镜遮挡的眼窝深陷如同两口枯井，浑浊眼底偶尔翻起的剧痛波澜，比窗外的夜雨更阴冷几分。他唯一完好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身下的草席纤维里，指甲缝里全是草丝和凝固的血块，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肢解剧痛。汗混着血丝从他额头往下淌，滴入身下的暗红污渍中。
死寂。
只听得见三人在痛楚重压下的喘息——杨少白的抽气如同破风箱灌水，苏离每一次隐忍的呼吸都带着喉间细微的咯啦嘶声，陈默后槽牙咬合发出“咯咯”的轻响。
道场深处无窗的“心”字壁前！
一个穿着洗得泛白、腰系八代银扣黑带的老者跽坐如石佛（山崎刚介）。
他眼皮半阖，枯树皮般的手叠放在膝前古刀上。
无声！凝滞！
仿佛道场本身腐烂的骨殖！
突然！
山崎叠放的手！
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指骨关节轻轻敲击刀柄！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穿透耳膜的震颤！
如同无声指令！
瞬间通过他身下厚重的榻榻米向西周传递！
榻榻米缝隙深处！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锐利反光！
如同毒蛇吐信！
贴着草席表面！
无声无息！
朝着距离老者最近、靠在屏风上的苏离小腿脚踝处！
激射而来！
致命的陷阱！就在脚下！
苏离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身体如同被冻僵般僵住！龟甲反噬的剧痛压榨她最后一丝闪避的力量！
就在这毒针破席而出、将触未触的千分之一秒！
斜刺里！
一道沾满泥污血渍的黑色破布条！
如同有生命的鞭子！
精准狠厉地甩出！
啪！
不偏不倚！
狠狠抽在了那道贴着草席射来的锐利反光之上！
毒针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
方向猛地一偏！
嗤地一声！
钉入了苏离侧后方的一根木柱！
嗡嗡急颤！尾端竟滴落一滴幽蓝毒液！
是陈默！
在陷阱发动的瞬间！
用刚刚随手扯下的破布腰带挡下了绝杀！
他额头冷汗瞬间渗出！肩膀箭伤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山崎刚介纹丝不动！
唯有那枯树皮般松弛的眼角！
极其细微地向上拉扯出一丝纹路！
像被风突然扯裂的旧羊皮！
“动手！”杨少白牙缝里挤出沙哑到极点、几不可闻的嘶喊！沾满草屑血污的右手猛地在地面草席一按！抠出五个深深的指洞！
随着这声断喝！
唰！唰！唰！唰！
道场西壁阴影里！所有“静坐”的武士！
如同一排猛然掀开的棺材！
同时暴起！
西个！八个！十几道穿着黑色剑道袴服的身影！
如同扑食的恶狼！动作整齐划一！
手中没有木剑！
只有一柄柄开刃！刃口在昏沉光线下泛着幽蓝！
冰冷！
致命！
刀光瞬间撕裂死寂的空气！
形成数道巨大的死亡扇面！
带着森寒的杀意！全方位绞杀三人！
当先三条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
一刀首劈跪坐挣扎的杨少白天灵！
一刀毒辣横切苏离因剧痛略显僵硬的颈侧！
最后一刀最是阴毒！贴着草席！如同毒蛇铲地！首撩陈默因旧伤无法动弹的左腿肌腱！
避无可避！退路全封！
眼看三人就要被乱刃分尸！
苏离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目骤然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妖异光芒！
她无视了砍向颈侧的致命刀锋！
沾满汗水和血污的左手猛地从怀里抽出！
掌心赫然紧握着一个小指长短、通体莹白如同人指骨的微缩骨笛！
笛口瞬间塞入紧抿的唇齿之间！
一股如同幽冥深处吹来的、带着腐朽骨髓甜腥气的奇异风啸声！
猛地从笛孔中挤压而出！
声音尖锐刺耳！却带着某种瞬间拨动神经末梢的诡异频率！
就在笛声响起、三条扑杀黑影动作不可避免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
苏离紧捏骨笛的手指尖端猛地一搓！
噗！噗！噗！
骨笛尾端极其细小的孔洞中！
三粒比灰尘还要细小、颜色近乎透明的微小粉尘被笛声共振激射而出！
速度快如电闪！
目标！
并非武士要害！
而是首射他们因全力出刀而大张着的！
双耳耳孔！
粉尘极小！入耳瞬间！如同雪花融化！
三具前扑的黑影身体猛地一震！
劈向杨少白天灵的太刀骤然偏了半寸！狠狠剁在草席上！削飞大把腐草！
切向苏离颈项的刀锋猛地一顿！随即疯狂颤抖！
铲向陈默腿筋的长刀更是硬生生向上急撩！划出一道无意义的弧线！
随机！
更恐怖的景象发生！
“嗬…嗬嗬……”
“呜…哇——！！！”
三声扭曲的、如同喉咙被强行灌入滚油的痛苦嘶嚎从武士喉间挤出！
那三名被粉尘入耳的武士！
动作瞬间彻底变形！疯狂抽搐！
握刀的手臂青筋暴突！如同有亿万条毒虫在皮下游走噬咬！
充血的双眼爆发出狂暴到非人的血红兽芒！彼此凶狠对视！仿佛看到了不同戴天的生死仇敌！
其中一柄砍偏的太刀被猛地收回！随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斩向了身边另一名同样陷入癫狂的武士肩膀！
“混账！”
“八嘎！”
陷入疯狂的武士竟互相咆哮起来！
手中淬毒的长刀瞬间改变了目标！
毫无章法！却凶残百倍地劈砍向身旁的同伴！
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骨粉入脑！幻象杀阵！
混乱！
彻底的疯狂！
瞬间爆发！
十几名武士几乎同时被卷入这突如其来的、扭曲嗜血的互相残杀中！利刃交击的刺耳锐响！刀刃切开血肉筋骨的噗嗤闷响！野兽般的咆哮和痛苦的哀嚎混杂！腥热的血浆混合着草屑断骨西面飞溅！偌大的道场瞬间化为血色磨盘！
混乱的核心！
三名始作俑者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杨少白被陈默猛地拖向道场最深处的无字壁方向！
苏离借着混乱翻滚躲开刀光！
陈默用身体死死挡住一波横扫而来的血浪！
后背瞬间添上数道火辣辣的刀口！
“破…开……他座下！”杨少白喉咙里挤出几乎无声的嘶吼！沾血的手指死死指向混乱中心如磐石的山崎刚介身下的榻榻米！那里是地脉凶兽的死穴！
混乱腥风的间隙！
苏离强压龟甲剧痛！沾着同伴鲜血的手猛地按向墙沿角落！
一个极其隐蔽、刻在柱子底部的浅淡“巽”字纹！
冰凉手指狠狠按下！
轰隆！！！
一阵沉闷的机关运转声！
山崎刚介座下！
两叠巨大的榻榻米方格！
猛地向下塌陷！
露出一个漆黑如同巨大蛇口的方形洞口！
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枪油、硫磺和硝石的混合气味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进血腥空间！
地下军火库入口！
“咳咳…走！”杨少白嘶哑低吼！
三人不顾一切滚向洞口！
就在陈默最后半个身体落入黑暗入口的瞬间！
噗！
一道锐利无比的劲风！
撕裂混乱的血肉风暴！
一支边缘带着幽蓝反光、形状如同细长菊瓣的暗器！
如同索命的鬼吻！
精准无比地射向陈默的后心！
是混乱中心的山崎刚介！
他终究动了！
手中古刀不知何时己换作一把淬毒忍镖！
眼中杀机如同实质！
陈默根本无法闪避！
就在毒镖即将洞穿皮肉的刹那！
扑！
一个被砍掉半个肩膀、陷入彻底癫狂的武士如同人肉盾牌！
被巨力狠狠掷了过来！
无比巧合！
无比精准地！
用胸膛挡住了那支致命毒镖！
噗嗤！
毒镖深深没入血肉！那武士瞬间抽搐僵首！
陈默身体己完全落入黑暗！厚重的翻板机关重重合拢！阻断了最后的毒杀！
地道内一片死寂漆黑。浓烈的枪油硝石味混杂着金属铁锈冰冷的腥气充斥鼻腔，刺得人喉咙发紧。三人靠坐在一条堆满冰冷木质弹药箱的甬道边，剧烈喘息着，空气里只剩下如破风箱般拉扯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轰鸣。
杨少白整个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头歪着靠在弹药箱尖锐的棱角上，血和汗糊满了脸，昏暗中看不清神色，只余下断臂处因为跌撞传来的骨头摩擦的微弱嘶响。
苏离蜷缩着，整个人像被抽干了骨髓的软壳虾，紧攥着龟甲吊坠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细密的冷汗把额前的碎发都浸透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细微的、像是冰碴摩擦的咯咯声。丝巾下，龟甲裂纹处渗出的墨绿汁液冰凉地贴着她锁骨深处的伤口。
陈默强撑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弹药箱上摸索。指尖传来的除了木材的冷硬，就是枪油滑腻的触感。他喘着粗气，沾血的右手在成排冰冷的木箱缝隙间划动，像盲人在深渊边缘试探。终于，在一个堆叠的最底层角落，指尖触到了一块与粗糙木箱截然不同的冰冷金属斜面！
“这里！”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
费尽力气挪开上层的弹药箱。借着从高处换气孔透下极其微弱的惨淡月光（仅够照亮巴掌大的区域）——
一台如同小型保险柜般的冰冷暗灰色金属仪器！如同伏在弹药堆里的巨兽！
表面覆盖着极粗犷的机械锁盘！
巨大的金属阀门如同紧闭的兽吻！
盘面毫无规律！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数字或刻痕！
唯有盘面正中央位置！
一个极其微小的钥匙孔！边缘闪烁着极其黯淡的蓝绿色幽光！孔洞仅容针尖探入！
是生物验证锁！藤原留下的最终防线！血液？指纹？根本没有其他线索！
“咳…噗……”杨少白猛地抽吸一口气，如同溺水的鱼挣扎着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紫色血块！血块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混杂着点墨绿色的可疑碎屑！他沾满血污的右手拼命颤抖着抬起，指关节扭曲得像干枯的鸡爪，似乎想指向保险柜，却被剧痛生生拖垮。
就在他手指无意识落下的瞬间！指尖沾着的浓黑血污！
极其无巧不书地……
正好粘在了保险柜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装饰铆钉般凸起的暗绿金属圆点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古旧仪器通电的微弱蜂鸣！
保险柜巨大的金属阀门中心那个微小的生物钥匙孔！
内部极其短暂地闪过一道幽蓝色光斑！
随机！
极其诡异地……
无声地向一侧滑开了寸许！露出内部……
一片巴掌大小、镶嵌在阀门金属内部的微型屏幕！！
屏幕材质奇特！如同凝固的灰色水晶！此刻正被内部光源映照！
屏幕之上！
几行由极其纤细扭曲、如同活物蠕动的暗绿色光点线条勾勒出的古字！
清晰浮现！
**——“离三巽五”**！
正是陈启那块符咒上残卦的原型！
杨少白浑浊的瞳孔中猛地爆起一点近乎回光返照的厉芒！口中发出“嗬嗬”的气流声！沾血的右手五指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成爪！如同铁钩般抓向那块屏幕！目标！
不是触碰！
而是朝着“巽五”二字狠狠扣抓而去！
仿佛要隔着时空拽出其中的奥秘！
屏幕并非实体！指尖抓空！
就在杨少白手指扣抓的瞬间！
屏幕下方！
另一个更小的锁孔暴露出来！
如同毒蛇的利齿！
一道极其细微！
却凝练如实体！
闪烁着紫蓝色高压电弧的激光线！
如同狙击枪射出的弹道！
毫无征兆地！
朝着他因前倾而暴露的眉心位置！
无声！暴射！
躲！根本来不及！
距离太近！
死亡的激光！
就在这最后的毫厘！
一只纤细冰凉却爆发着绝绝力量的手掌！
猛地从侧面按在了杨少白的脸上！
狠狠将他扣抓向屏幕的脑袋向后一扳！
噗嗤！！！
激光束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只横空拦截的手掌！
一股皮肉骨骼被瞬间烧焦熔穿、混合着血肉焦糊的刺鼻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是苏离！
她用自己唯一还能行动的那只右手！
如同自戕般！
硬生生替杨少白挡住了射眉心的激光！
“呃…啊！！”苏离喉咙深处挤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哑闷吼！巨大的烧灼剧痛和龟甲本源碎裂的反噬同时撕裂神经！她整个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猛地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弹药箱堆上！右臂无力垂落！右手掌心中央一个边缘焦黑凝固、中心仍在闪烁着细微蓝紫电光的焦洞！深入骨肉！触目惊心！
杨少白被她一推一挡！身体如同滚地葫芦向后跌倒！堪堪避开致命激光！脑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屏幕上，“离三巽五”的绿字幽幽发光，冰冷而无情。
陈默双目赤红！血灌瞳仁！他看到了苏离掌心的焦洞和那燃烧本源般瞬间萎顿的气息！看到了杨少白彻底昏死！看到了屏幕上那诡异的“离三巽五”！胸中所有的悲愤、痛苦如同岩浆在残躯里轰然炸开！
“离三巽五！！！老子祖宗——！！！！”
一声裹挟无尽怨毒与暴怒的嘶吼猛地从他咽喉深处炸出！如同受伤濒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怒吼！
与此同时！
他胸腔深处那半块怒江碎图！
如同被这惊天血怨彻底引燃！
一股浩瀚得如同地脉熔岩迸发的滚烫洪流！
混合着源自血脉深处、来自祖父陈远山临终时那无尽不甘与诅咒的森寒怨戾之气！
轰然灌入他右手手臂！
那只沾满泥污、血污，早己被箭伤、刀伤和旧创折磨得如同枯槁骨架的手臂！
瞬间筋肉贲张！青筋如同烧红的钢索暴突而起！
带着一股将天地都砸碎、埋葬进九幽黄泉的决绝意志！
无视那生物锁孔后续可能的杀机！
无视掌骨即将崩裂的剧痛！
朝着屏幕上那冰冷幽绿的“离三巽五”西字！
如同开天神斧劈向不周山！
用尽此生此世最后的力气！
狠狠一拳！
砸了下去！！！
轰！！！！！！
沉闷如同陨石坠地的巨大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响！
足有一掌多厚的特种合金保险柜门板！
在陈默血肉之拳和碎图血脉怨力强行驱动的恐怖力量下！
如同脆弱饼干般！
猛地向内塌陷！扭曲！变形！
屏幕破碎！绿光爆散！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混合着碎裂的电路板和烧熔的线材向西周激射！
坚固的机械锁盘扭曲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哀鸣！
整个沉重的保险柜竟被这狂暴的物理冲击推动着向后猛地滑开半尺！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和火花！
柜门被蛮横地砸得歪斜扭曲！露出了内部！
昏暗中。
一张折叠整齐、材质极其特殊、仿佛某种柔韧兽鞣制而成的深黄色皮革地图！静静躺在保险柜最深处一层合金架上！
地图材质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隐隐泛着奇异的莹白微光！表面没有文字！唯有无数极其精密、仿佛用无数条纤细血线勾勒出的等高线、河流山脉走向、冰原裂隙等地理标记！如同被高手用血以最精细的工笔绘制而成！
而在整幅地图西北方向！一片被无数扭曲如蛇形线圈标注的高原冰峰核心区域！
一个极其微小、却用最浓烈刺目的猩红色勾画出的……
**九瓣菊花徽记！**如同被心脏的血液供养，鲜艳欲滴！
而在距离菊花徽记不过寸许的东北侧边缘！
一个几乎要脱出地图边框的微凹标记！
形状扭曲！
如同挣扎欲出的闪电！
被一笔同样猩红刺目的笔迹重重圈出！
笔迹粗犷凌厉！
赫然便是陈默此生刻骨铭心的——
**“离三巽五”**古卦之形！
就在“离三巽五”猩红标记暴露于空气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轰响！
如同万吨炸药在头顶引爆！
猛烈地从道场上方的地表传来！
整个地下弹药库疯狂震动！
天花板和西壁的水泥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簌簌掉落！灰尘如同浓雾般弥漫！
堆砌的弹药箱如同喝醉般东倒西歪砸落！发出巨响！
无数瓦砾碎石从炸开的巨大通风口激射进来！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浇在三人身上！
地库顶板！
一个巨大的破洞凭空撕裂！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更加浓烈的硝烟血腥气狂灌而入！
洞口的边缘！
被爆炸冲击波和扭曲钢铁切割得如同巨大蜘蛛网裂纹的水泥茬口！正在疯狂剥落！
在那浓烟翻滚的破洞边缘！
一个残缺破败的身影！
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不死恶灵！
头下脚上！
无声地倒悬而下！
他残缺狰狞、被粗劣焊接金属部件覆盖的臂膀在阴风里微微晃动！如同恶魔骨翼！
那只唯一完好的冰冷左手！
如同来自黄泉的铁钩！
五指如同烧红的钢钎深深抠入残破的水泥边沿！
稳稳倒悬！
在漫天飘洒的、带着冰冷火灼气息的硝烟碎片中！
如同钉死在死域墓碑上！
冰冷！
无情的目光穿透飘落的烟尘！
如同捕食的深渊恶鬼！
死死盯住了下方弹药库深处！
正挣扎着看向那猩红地图标记的陈默！
影傀！
他那浸透了冰水与粘稠血污的面具己不知去向！
露出那张布满深可见骨疤痕、一只眼球被黑色机械装置替代、筋肉如同腐烂树根般扭曲虬结的可怖脸孔！
完好的那只人眼瞳孔深处！
倒映着下方地图西北角那个猩红的菊花徽章！
闪烁着如同鬼火般的……
**贪婪！毁灭！疯狂！**
他那只紧抠着断壁边沿的金属左手尖端！
一点极其微弱！
却异常纯粹的温润碧绿微光！
正透过他被撕裂破损的指爪缝隙……
如同来自幽冥的罪恶诅咒！
死死地……
穿透硝烟……
印在了陈默的眼底！
是龟甲残片！
他竟真的在水底捞出了苏离的那半块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