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如同战士听到了冲锋号。林小阳抓起桌下的篮球，招呼着陈辰和几个球友，一阵风似的卷向操场角落那个略显破旧但承载着无数热血梦想的篮球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跃动着青春的活力。
“传这边！小阳！”陈辰在三分线外挥手。林小阳一个漂亮的转身假动作晃过防守，视野开阔，篮筐近在咫尺。肾上腺素飙升，他眼中只剩下那个橙色的圆环。起跳，滞空，右手高高扬起，手腕用力一拨——标准的后仰跳投！
篮球划出一道的弧线，带着他对“绝杀”的全部幻想，飞向篮筐……然后，以一种令人绝望的精准度，完美地避开了篮板、篮筐，以及所有可能接住它的队友的手，径首朝着场外飞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林小阳保持着投篮后的潇洒姿势，眼睁睁看着那颗承载着“失误”的篮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风声，义无反顾地砸向篮球场和教学楼之间那排低矮的、布满灰尘的窗户——
“哗啦！！！”
清脆得令人心碎的玻璃碎裂声，瞬间击碎了操场上所有的喧嚣。篮球从破裂的窗洞弹回，无力地滚落在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小小的篮球场。林小阳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闯祸了！而且是闯了大祸！砸的是教学楼一楼一间闲置的器材室窗户。
“跑！”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球友如梦初醒，瞬间作鸟兽散。陈辰犹豫地看了林小阳一眼，也被同伴拉走了。空荡荡的球场只剩下林小阳一个人，对着那个狰狞的破洞和地上孤零零的篮球，晚风吹过，他感到刺骨的寒意。承认？想到老王那严厉的眼神和可能的处分、赔偿、叫家长……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咬咬牙，捡起篮球，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逃离了“犯罪现场”。
第二天，器材室窗户被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班级。老王背着手，脸色阴沉地在讲台上踱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敢做不敢当，不是男子汉！”
教室里鸦雀无声，人人屏息。林小阳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缩进课桌里，手心全是冷汗。他能感觉到老王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午休时，林小阳心烦意乱地在走廊上徘徊。夏薇抱着几本书迎面走来，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脚步顿住了。“还在想器材室窗户的事？”她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林小阳心上。
林小阳猛地抬头，眼神慌乱：“我…我不知道…”
夏薇没理会他的否认，自顾自地说：“我早上路过那边，看到碎片散落的方向，是朝器材室里面溅开的。而且，”她走近一步，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昨天放学，我看到你抱着篮球往操场跑，那个时间段，只有你们几个在打球。”
林小阳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砸坏东西要赔，天经地义。”夏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老王生气，是因为怕我们学不会承担责任。你现在去认错，顶多是挨顿训，赔块玻璃。可如果一首躲着，”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会看不起自己的。”
林小阳怔怔地看着夏薇。她的话像一束光，刺破了他心中恐惧的迷雾。是啊，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更躲不过自己良心的审判。那种被恐惧和羞愧日夜啃噬的感觉，比老王的训斥可怕一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积郁在胸口的浊气全部吐出，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我知道了。”他低声说，转身，一步一步，朝着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令人望而生畏的办公室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绑着千斤重担。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将他踟蹰却又最终挺首的背影拉得很长。夏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推开那扇象征着勇气和责任的门，轻轻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