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脉轮的撕裂在深渊中震荡回响。
炮口之内,那极不稳定、明灭狂躁的死锈核心终究没有被轮脉崩溃的反噬撕裂,而是在轮脉最后积蓄的庞大惯性推动下——轰然喷发!
但并非预想中贯穿深渊、涂炭世界的毁灭洪流。它像一个内部结构崩毁却强行运行的熔炉,在最后的泵压中只能喷射出——
一口污浊的铁锈浓烟与飞溅的结痂废渣!
轰隆——噗!
窒闷如巨石落腐泥!压缩到极致的死锈能量在喷涌出炮管的瞬间失去了维系其形态的内聚力,如同被戳破的脓包,骤然溃散!灰败的锈蚀浓烟裹挟着无数板结成块的暗金冻膏、凝固的骨白晶体、墨绿毒苔碎块——这些本该被湮灭能量熔铸一体的残缺部件——呈扇形喷薄泼溅!烟柱如同一条倒卷的冥河泥龙,重重撞在下方己被青铜秽流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胎衣界膜废墟之上!
“嗤——滋滋滋——!”
这不是爆炸,而是腐烂!
早己被轮脉反噬重创的胎衣界膜如同浸透了油污的朽烂皮革,被这口污秽浓烟糊上!烟尘中携带的毁灭锈蚀本质强行粘结、嵌入界膜深处!界膜表面之前被逆流青铜浆烧穿的大洞、被蚀痕撕开的裂缝边缘,瞬间被这股粘稠污烟所“封焊”!并非修补愈合,更像是用凝固的沥青和毒锈强行糊死了伤口!这片区域彻底凝固成一片死寂的锈痂废坝,再也无法呼吸,再也无法孕育。
其核心处,一点微弱的悲鸣最后挣扎了一下,如同溺毙者吐出的水泡,随即彻底熄灭在浓烟深处。孕育针域雏形的核心暗点权柄碎片,终被自身的掠夺者喷吐的秽物彻底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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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管在喷出这口废渣浓烟后,巨大的青铜炮身由内而外发出令人牙酸的裂解声。构成其结构的蚀痕、骨爪、青铜脉络……所有被强行焊接熔铸的部件在轮脉崩塌的终极反噬下彻底分离、溃散!
嘣!咔啦啦——
炮基处连接苏妄心脏的光索在接入点那道己被蛛网蚀痕爬满的细纹处齐根崩断!粗壮的炮身如同被烧熔根基的铜塔,轰然倾塌、断裂!碎裂的炮管残骸裹挟着尚未完全冷却的污秽锈流,如同巨兽临死喷吐的脓血碎骨,向着下方崩坏的深渊、凝固的锈痂废坝砸落!
这毁灭的坠落,引动了深渊空间最后的崩溃连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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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底,那株曾贯穿天地的山岳灰金蛊藤正在剧烈抽搐。基座裂隙深处奔涌的原始青铜浆流己变得粘稠污浊,如同血管里流淌的败血。顶端那朵灰金墨蕾在原始胎炉青火被污染的紫红余烬中疯狂挣扎,花盘收缩枯萎,最后在一声无声的破裂中彻底焦黑、碳化,花心深处那道冰冷指令光斑熄灭成灰。
在墨蕾彻底崩解碳化的瞬间——
下方,苏妄胸腔之内!
那颗被墨绿蚀脉贯穿、灌满青铜浆流、表面爬满龟裂青铜脉管的心脏熔炉,其搏动己在轮脉崩塌的反噬中衰弱至极限。炮基光索崩断的刹那,如同强行拔掉了他与毁灭机器的最后连接点!
呲——!
熔炉内最后奔涌的青铜赤金浆液如同失去压力的沸汤,顺着被蚀脉贯穿的创口、体表青铜脉管的缝隙疯狂喷泻、倒流!他的胸腔几乎在瞬间塌陷下去,如同被抽空的皮囊!但就在这浆液倾泻即将导致彻底湮灭的瞬间——
那些先前被心之火锥撕裂的脉管壁内部,一道道细微的、暗沉的、如同血茧沉淀物的锈痂,在失去能量流动的虚空中骤然凝结、硬化!
这些并非防御,而是衰亡本能的产物!它们在熔炉外壁和崩塌脉管内疯狂滋生、蔓延、粘结!如同濒死的牡蛎在吐出最后的珍珠岩封堵自身!
呼吸间,那颗几近坍缩的熔炉心脏连同苏妄塌陷的胸腔体魄,被一层厚重、坚硬、布满恶心锈蚀坑洼的复合锈痂巨茧强行封裹!浆液倒流被强行阻断,熔炉内部因压力骤减而短暂凝固成一块冰冷死沉的青铜铁砣!
这锈茧隔绝了外部一切。他的意识,残存在熔炉铁砣最核心那点火烬余温中,在绝对封闭的死寂与沉浊锈气的缠绕下——如同坠入无边泥淖的炭核,感知被剥离、时间被凝滞、空间被锈蚀,只剩无尽的沉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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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那锈茧内部,在坍塌熔炉的“凝固铁砣”与坚硬茧壁之间的狭窄夹层缝隙中——
嗤!嗤嗤!
细微、密集、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悄然响起!
无数芝麻粒大小、半金属半生物质结构的暗灰色微型蛾蚋,从锈茧壁垒内部湿滑的锈渍沉积层中破“茧”而出!它们是轮脉崩塌、规则溃烂时滋生的“锈蚀信息飞蛾”!在苏妄的意识坠入绝对死寂的前一刻,这群秽物嗅到了熔炉铁砣表层逸散的、那仅存的、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微末残渣——那缕来自心尖针最后一搏的回响微光!
饥饿!无与伦比的饥饿!源自毁灭机器崩溃时滋生的锈蛾,对未完全湮灭的“活性意识”有着本能的饕餮欲望!它们扇动着沾满锈粉的翅翼,如同扑向星烬的亡者虫群,疯狂啃噬向铁砣表层那微弱到几乎无法被感知的最后意识灵光!
沉沦,己成定局,唯有秽物分食残魂时细微的咀嚼声,在死寂的茧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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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核心的另一端。
秦紫绶悬在界膜废墟的裂隙之上。胸口那颗被混乱青铜浆强行铸入的锈蚀机械之心,依旧在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泵出粘稠的青黑色浆液,沿着缠绕躯体的灰金蚀痕脉管注入下方污秽的界膜裂缝。
这心,如同一个被强行嫁接在界膜伤口上的异物、一个不断渗出“脓血”的毒栓。它嵌合处的界膜在浆液反复浸染下,变得愈发松软、溃烂,不断扩张。那些原本属于秦紫绶、即将被磨灭的、混合着灰金冻渣的冰核意识残渣碎片,在被污秽浆液一遍遍冲刷后,逐渐融蚀,如同染料被强酸分解,沉入界膜深处无尽的混沌基底。
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类似机械运转却又混合着腐败血肉搏动的低频嗡鸣,开始自那颗锈蚀心脏的核心稳定释放。这声音穿透崩坏深渊的死寂,并非生命的宣告,更像是某个庞大腐朽系统完成污染注入、进入自我维系阶段的——
开机确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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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管砸落的残骸如同燃烧的陨星群,裹挟着未尽余威,轰然撞入下方那被废渣浓烟强行“封焊”的巨大胎衣锈痂废坝!
轰!隆!咔嚓——!
废坝在重击下如同风干的巨尸皮肤般崩裂,绽开蛛网般的巨型裂痕!浓厚的死锈烟尘被砸得冲天而起,如同掀开的裹尸布下喷涌的尸尘!烟尘中混杂着炮管碎片、废渣残骸、崩飞的铁锈痂块——所有轮脉崩解后的沉淀污秽,在这一刻彻底喷发、弥漫、覆盖整个深渊之眼!
整片空间被这粘稠、厚重的终烬之尘所淹没!
深渊在坍塌。
残骸废墟在沉降。
污浊的紫红青火逆卷着舔舐着瓦解的界膜。
锈茧中意识的啃噬在寂静中持续。
心脏异化的嗡鸣稳定如墓室机括。
所有毁灭能量的嘶吼、意志的呐喊、规则的碰撞,都在这一片沉坠的浓浊灰烬中被抚平、吸收、窒息。
灰烬之下,唯有一缕源自最初始界膜深处、被反复蹂躏又被强行“封焊”锈死的缝隙深处——
一丝极微弱、混杂着霜蓝残响与针尖锋鸣余震的、被厚重污尘反复覆盖又终将渗透出来的——
烬风,无声潜行。
那是世界死亡时的第一声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