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妄的晶臂点落。
那点悬于晶指顶端的纯白锋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脱离指尖的瞬间撕开了维多利亚熔炉核心的污秽空间。锋芒所过之处,猩红翻腾的雾气如摩西分海般向两侧湮灭,跳跃的惨白电弧仿佛撞上无形壁垒扭曲折断。熔炉内被污血锈蚀、正发出刺耳呻吟的金属结构表面瞬息覆盖上一层死灰般的沉寂薄霜。一切都凝固了,除了那点下落的、纯白到刺目的灭世之芒。
下方那团被脊椎巨骸勒得痛苦溃缩、又被熔金骸骨灼烧得黑烟滚滚的污秽肉核顶端——由亿万痛苦人脸碎片拼合而成、裂至耳根的血盆巨口,正死死咬噬着刺穿它的熔金骸骨顶端。齿缝间泄露出混沌风暴狂乱的嘶鸣。此刻那巨口猛地僵住!口腔深处那片翻腾的、由断首针虚影、承雪冰屑与锈蚀金属熔渣共同组成的混沌漩涡骤然停止了翻滚,仿佛被无形的极寒冻结。
那张裂口深渊内部,由万千痛苦人脸强行拼合的眼瞳位置——本应是视线聚焦之处——如同被戳破的脓疮般猛地向内塌陷!纯白锋芒点入的瞬间,没有碰撞,没有爆炸,只有一种超越物理逻辑的……分解!
如同热刀切入流动的、粘稠的油脂;如同强酸浇在布满锈迹的劣质金属;又如同……无数细密的、无形的、比纳米更微末的蠹虫同时在微观层面咬碎了每一片人脸碎片组成的像素结构!
无声!
却无可挽回!
那张狰狞巨口、连同其口腔内部被冻结的混沌风暴漩涡、以及作为风暴核心、翻腾不休的属于血玉老祖的残余意志碎片——在这点纯白锋芒下,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砂雕遭遇飓风般……寸寸瓦解!崩解!化为虚无的、连能量粒子都不再具备的……
空白!
纯白锋芒刺穿了这张由意志构筑的嘴巴和风暴,去势不减,如同洞穿一张薄纸般轻松没入被骸骨贯穿的、由亿万筋肉纤维绞合而成的庞大肉核核心!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如同石子落入深潭的水响。
肉核表面的搏动戛然而止!被脊椎巨骸熔金烈焰灼烧、喷溅着暗紫粘稠汁液的庞大躯壳,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活性和意志,猛地向内剧烈塌陷、收缩!无数绷紧到极限的肌肉纤维发出如同老旧弓弦齐齐断裂的微鸣,松弛、软瘫、失去所有光泽,迅速覆盖上一层腐朽死灰的色泽。整个肉核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在几个呼吸间萎缩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滩覆盖在巨大脊椎骸骨上的、由灰败纤维和黑色油脂污垢混合而成的巨大而恶臭的尸泥!
轰!!!
失去肉核这一巨大能量节点和污秽意志的核心锚点,被脊椎巨骸熔金能量强行撑开的熔炉空间瞬间失衡!由无数道锈蚀暗红光丝构成的链接结构,原本正疯狂抽取着脊椎巨骨根基处那颗残存承雪冰核的力量,此刻如同无数根被强行切断能量源的光纤束,猛然爆发出无数细微密集的能量闪光,旋即如同脆弱的冰晶丝网般,在沸腾猩红雾气和闪烁电弧的背景中寸寸断裂、消融!构成空间的巨大青铜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疲劳悲鸣,表面流淌的暗金能量流彻底熄灭,布满朽烂孔洞的骨节纷纷断裂坍塌!粘稠的、散发着强酸铁腥的污秽气流混合着蒸汽与电弧的残留脉冲,如同死亡后的叹息,在偌大的腔体内席卷翻滚!
“警告…核心污染点清除…次级污染点激活…神髓荆棘失控…法则锈蚀扩散…熵增临界…”
冰冷机械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在剧烈震荡的空间里破碎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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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炉上方的环形廊桥。
秦紫绶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人偶,软倒在冰冷的金属栅格甲板上。断裂右肩处生长的混沌白墟针早己停止蔓延,针体此刻却剧烈地嗡鸣震颤!不再是缓慢凝聚,而是如同承受了巨大压力般,其表面流转的暗金灰星光屑正飞速地……剥落!
是剥离!
构成针体的、那如同熔融星云瞬间凝固而成的暗金灰晶体结构,其内部悬浮流淌的亿万星辰尘埃颗粒此刻正不受控制地从针体内部逸散而出!每一粒尘埃都极其微小,却在剥落脱离针体束缚的瞬间膨胀,化作一片片大小不一、轮廓模糊、却各自演绎着不同维度破碎与毁灭过程的动态光影碎片!
这些光影碎片如同失去了巢穴的狂蜂,在秦紫绶身体周围疯狂旋转飞舞、碰撞、湮灭,将狭小的廊桥空间拖入一片混乱的光怪陆离与能量涡流之中!它们演绎的景象摄人心魄:
? 无数扭曲、燃烧的摩天大楼被无形的巨力拧成麻花;
? 一片广阔的、覆盖着繁复电路和能量纹路的银色金属大陆板块在无声中寸寸龟裂、融化;
? 无数哀嚎的、如同幽影般的透明人形被无形的引力漩涡拉扯、撕裂;
? 一颗包裹着蔚蓝海洋和绿色陆地的美丽行星,在旋转中被无形的暗影吞噬,只留下最后一线光芒……
每一次碎片的碰撞湮灭都释放出令人灵魂惊悸的能量震荡,仿佛被封印在其内部的、苏妄经历过的无数维度毁灭的冲击余波,在失去束缚后瞬间爆发,冲击着秦紫绶的身体与神志!她覆盖半身的素白承雪战甲在这些混乱能量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皮肤上正在快速蔓延爬升的、暗红如凝固血痂的锈蚀纹路!
更可怕的侵蚀在她的识海核心!
那颗被白墟针贯穿、冻结在针尖核心、早己支离破碎的冰蓝自我意识烙印,此刻在无数毁灭碎片的冲击波扫荡下,表面那最后一丝代表着“秦紫绶”存在的微不可查的冰蓝意志印记正飞速黯淡!如同被投入浓硫酸的照片,一点点溶解、模糊,即将彻底消失!
“呃…苏……妄……”她喉头滚动,发出破碎的音节,意识如同沉入狂风巨浪中的孤舟,随时倾覆!
就在这冰蓝烙印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最后时刻——
一点极微小、极坚韧、带着某种亘古守序气息的冰蓝色星芒——并非源自她自身,而是之前那道穿刺苍白液珠留下的最后一道承雪残息——从针体深处、那点印在针尖内部的核心裂痕处猛然亮起!
冰蓝星芒亮起的瞬间!
嗡——!
秦紫绶识海中那颗即将彻底消融的自我烙印深处,一点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冷意志——那是她自幼锤炼、以铁血无情锻打灵魂的承雪门门规烙印——“冰封己心,绣天裁地”——竟被那道冰蓝星芒强行点醒!如同垂死的火山核心猛地被投入一枚火种!
轰!
一股冰冷、坚固、带着绝对秩序的守护意念,并非向外爆发对抗混乱,而是不顾一切地反向收束、凝固、加固!像最精密的冰壳,瞬间冻结了那个濒临破碎的自我冰蓝烙印残余的所有边缘!强行延缓了它被毁灭碎片浪潮淹没消融的速度!
更惊人的是——
这道被点燃的门规守护意志,其力量的根源并非承雪绣域的冰魄,而是首接勾连上了……
那根正在剧烈震颤剥落晶屑的白墟针本身!
嗡!!!
整个正在剥落逸散混乱光屑的白墟针针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凝固了万分之一刹!其针尖位置,那道细微的、内蕴着承雪残息冰蓝星芒的核心裂痕骤然扩张、深化!如同一张微小的嘴巴,猛地张至极限!
下一刹那——
一股庞大、粘稠、饱含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混乱的污秽意志洪流——正是下方被苏妄晶指锋芒湮灭分解的肉核核心、被血玉老祖吞噬的亿万残魂诅咒的最后碎片——如同找到了最终宣泄的出口,被这针尖裂发的恐怖吸力疯狂拉扯!呼啸着!倒灌入白墟针的内部空间!
“吼——!!!”
无数重叠扭曲的灵魂哀嚎在秦紫绶的识海和精神链接中瞬间爆炸!那是被分解的污秽核心最后的挣扎与不甘!这污秽洪流的冲击如此强猛,若非那道门规冰壳死死守护着最后的自我烙印,她的意识早己被彻底冲散!
然而,这污秽意志冲入白墟针后,并没有肆虐,而是被那针体内核早己自成一体、演化着无数维度规则的庞大混沌核心强行吞噬、碾磨、分解!但带来的剧烈冲击,却彻底引爆了白墟针内部原本就不稳定的状态!
咔嚓!咔嚓!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在白墟针内部密集响起!构成针体的暗金灰晶内流淌悬浮的亿万星辰尘埃微粒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碰撞、湮灭、重组!针尖那道吸纳污秽洪流的裂口如同核心的熔炉!每一次吞吐冲刷,都让针体表面的玄奥纹路扭曲、变形、最终向着一种更混乱、更破碎、更难以预测的状态强制演变!
嗡——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环状风暴,以秦紫绶断裂的右肩为中心猛地炸开!她身下的合金甲板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寸寸龟裂!周围飞舞碰撞的毁灭光影碎片被这股风暴瞬间清扫一空!
而风暴的中心——
那根混沌白墟针的表面,所有的暗金灰光泽彻底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劣质琉璃碎裂后又强行粘合而成的浑浊色泽!针体变得半透明、布满细密的龟裂纹路,如同被冻裂的浑浊冰晶!针体内部也不再是流淌的星云尘埃,而是凝固翻滚着无数细微、蠕动、如同活体锈蚀颗粒般的暗红色杂质!
一根……被“污染”、“侵蚀”、“锈蚀”后的混沌白墟针!
针尖那道核心裂口依旧在缓慢地张合,如同怪物呼吸的口器,每一次开阖都喷吐着细微的灰红混杂的腐朽气烟。
秦紫绶猛地弓起身,又是一大口冰蓝血沫喷在碎裂的甲板上。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肩头这根布满裂痕的浑浊针体上,那双因为剧痛和冲击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死寂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涟漪——那是门规冰壳守护下最后的自我意识烙印感受到针体变化带来的……惊愕与计算。
她缓缓抬起未被腐蚀冰甲覆盖的左手。指尖在冰冷的颤抖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点向肩头那根针体布满裂痕的浑浊灰晶。
触碰的瞬间,针体猛地一颤,针尖裂口骤然张开,一股混乱冰冷的吸力缠上她的指尖!
她识海深处,最后那道门规冰壳守护的冰蓝烙印微微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纯粹坚韧的承雪秩序意念,被她强行从烙印边缘挤压出来,沿着指尖的触碰通道——如同投入饵食般——刺入那灰晶针体内部翻滚的混沌漩涡与锈蚀污垢之中!
“以此…为引…铸尔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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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号中层船舱。
阿箐跪坐在冰冷布满冰晶的甲板上,靛青苗衣早被污血染透。她低垂着头,散乱长发遮掩着面容,右手死死攥紧压在胸膛毒针创口的位置,整个手背覆盖着一层干涸凝结的墨绿血痂。身体因剧痛不断细微痉挛。她的意识早己模糊在一片冰冷的麻木和心脉被侵蚀的剧痛中,唯有蛊王残魂在污浊黑暗深处发出微弱的悲鸣。
嗡——!
一阵极其沉闷的能量波动,伴随着金属撕裂变形的呻吟,穿透了层层甲板和舱壁,狠狠撞击在这片空间!波动扫过阿箐身体的刹那——
“呜……”
一声痛苦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清醒的微弱呜咽从她喉头挤出。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一首死死捂住心口毒针的右手突然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冰晶凝结的地板上。那层覆盖手背的墨绿血痂如同被唤醒般发出微弱的蠕动!
噗!噗噗噗!
一连串轻微却密集的异响!覆盖她手背的墨绿血痂陡然变得松软、融化!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渗透、刺破她手腕覆盖衣袖的布料!数根极其纤细、呈现出半透明翡翠色泽、如同活体植物幼嫩根须般的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融化的血痂和手腕皮肤下钻出!
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翡翠毒蛇,贪婪地贴服在地板表面缓缓延伸,朝着远处被巨大能量冲击波撕裂的墙壁缝隙爬去——那里渗透着来自更下方熔炉核心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暗红污血与腐朽机油混合的气息……
它们要逃向毁灭最深重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