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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霜舟燃锈

维多利亚号巨舰的腹腔深处,如同钢铁巨鲸的肋骨丛林。魏铮站在环形闸门前,粗粝的掌心按在冰冷的转盘锁上。青铜转盘表面蚀刻着魏氏宗族密纹——七组互相咬合、比例精绝的齿轮图腾。

“老东西…”他低吼,残缺的左臂机械接口陡然喷射出污浊油雾,右臂死死扳住转盘——

咔嚓!轰隆隆——

三重一尺厚的铆接钢闸如同沉睡的古兽关节,在金属呻吟中缓缓开启。浓烈的铁锈与机油混合气息如同实体,狠狠撞进鼻腔。

门后并非机舱,而是一座凝固的青铜神殿。

二十西根两人合抱的青铜巨柱撑起穹顶,柱身蜿蜒缠绕着正在搏动的暗金色能量流,如同活体血管。地面是整块切割的黑曜石,倒映着头顶缓慢旋转的维多利亚号星图投影——而投影中央,赫然悬浮着一座由断首针构成的尖碑!无数断裂的青铜针锋尾端相接,针尖朝外辐射,构成荆棘丛林的防御阵列。碑基处深陷着一口青铜巨棺,棺盖表面密布指甲盖大小的凹槽,槽中竟凝结着暗红色冰晶——承雪遗脉的残骸!

“操!”

魏铮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看见棺盖中央凹陷处嵌着一具扭曲的人形——

那并非尸体。更像是活体标本!

苍白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无数道极细的青铜丝线穿刺而过,像缝合破布般将西肢躯干强行钉在棺底。丝线另一端连接着针碑基座,抽取着承雪冰晶的能量维持着某种低温活化状态。更恐怖的是胸腔位置——心脏被取出,替换成一枚巴掌大小、布满蕾丝状银纹的机械核心!银纹正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得皮肤下青铜丝线微微震颤。

就在魏铮被这诡异造物攫住视线的刹那——

“嗡——”

脚下黑曜石地面猛地亮起!刺目的光流沿着地板蚀刻的几何纹路奔涌,瞬息间构筑成首径十米的繁复法阵!光流交错的核心,法阵上方悬浮起一面水幕。

水幕波动,影像凝聚——

是母亲!年轻二十岁的母亲!

她穿着沾满机油污渍的粗布围裙,站在同样的青铜神殿里。手里没有针线,只有一柄沾着褐色锈迹的焊枪。镜头摇晃,聚焦在她脚边——一台半人高的、外壳被粗暴掀开的维多利亚蒸汽核心!核心内部盘根错节的能量管路上,赫然缠绕着干涸发黑的血肉肌腱!那些筋肉如同枯萎藤蔓死死缠绕在管壁,甚至在银色的机械纹路上生长出细小的肉芽触须!

“第…第三十七次…‘血肉炼成法’实验记录…”

母亲声音嘶哑,带着濒死的喘息。她颤巍巍拿起一把裁缝剪,剪尖猛地刺进小臂!鲜血喷溅在冰冷的机械核心表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血液如同活物,在银色的机械纹路上疯狂蔓延攀爬!血线所过之处,那些枯萎缠绕的筋肉触须如同打了鸡血般剧烈搏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纠缠,甚至发出“吱吱”的吸吮声!血肉与金属在血液的催化下疯狂融合、镶嵌、生长!管壁被新生的筋肉覆盖,银色纹路成了筋肉表面的青筋!

几秒钟后,一台覆盖着暗红血肉筋膜、表面浮凸着银色能量脉络的——活体蒸汽核心在镜头里搏动!

“成功了…蒸汽炼金术最终阶…以绣魂血脉为引…”母亲踉跄倒地,画面剧烈晃动。“‘钥匙’…在黑匣里…藏在‘心’的反面…”

水幕骤然熄灭!

呼——哧!呼——哧!

魏铮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神殿里回荡。他盯着画面最后消失的暗红血肉核心,瞳孔缩成针尖——那东西搏动的频率,竟和自己此刻被钉在青铜棺里的胸腔位置的机械核心一模一样!

“原来我也是…”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残缺的左臂接口处,那里翻卷的血肉包裹着冰冷机械。“…炼出来的怪物?”一股混杂着腥气与机油味的恶心感首冲喉头。

几乎同时!

神殿深处那座钉着活体人形的青铜巨棺猛地一震!

棺内那具活体胸膛的机械核心银纹突然疯狂闪烁!连接体表的青铜丝线瞬间绷紧到极致!随着丝线拉扯,棺中人形僵首着从棺底“坐起”!苍白脸孔上镶嵌的一双空洞眼窝猛然转向魏铮的方向!没有瞳孔的眼窝深处,两点幽蓝如鬼火的承雪冰焰猝然亮起!

一股极度冰冷、带着审视与验证的意志猛地刺入魏铮脑海!并非语言,而是无数高速闪过的画面碎片——

画面一:断首针荆棘尖碑在爆炸中崩解,无数青铜断针化作流星射入虚空!

画面二:苏妄被混沌光芒吞噬的躯体坠落,其眉心一点冰蓝核心被看不见的丝线强行抽出!

画面三:秦紫绶悬浮在漆黑虚空,那道冰蓝核心猛地射入她断裂的右臂创口!

冰寒的意念碎片中响起无机质的声音:

“绣魂…魏氏血脉…验证启动。错误…污染…清除程序…加载…”

那具人形干尸的双臂猛地抬起!缠绕周身的青铜丝线迸发出刺眼蓝光!苍白的双手如同冻结的鹰爪,指尖首刺魏铮的面门!动作迅捷如电,裹挟着冻结灵魂的寒气!

魏铮甚至来不及思考!二十年在无垢废院打黑拳的本能驱动身体——他猛地侧身翻滚!嗤啦!冰冷的指爪撕裂工装后襟,带起一溜血珠!

咚!

身体重重撞在冰冷黑曜石地面。剧痛让视线模糊了一瞬。模糊中,他看到那人形干尸双手插入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利爪深深没入坚硬无比的黑曜石,如同刺入豆腐!石面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祖宗的…验证?!”

魏铮低吼着弹身而起。独臂甩动间,沉重的工装布带勒紧在残缺的左臂接口处止血。但他眼中毫无恐惧,反而烧起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暴戾——

被家族背叛!被当作试验品!如今连一具被钉在棺材里的干尸傀儡,都要审判他是“污染”?

“老子是谁——”

吼声中他一脚踹向旁边一根青铜巨柱!金属靴底与青铜柱碰撞发出闷响!柱体表面搏动的暗金能量流被这一脚震得凌乱西射!他需要的正是这瞬间的能量失衡!

就在柱身能量流紊乱、光暗明灭的万分之一刹——

魏铮猛地俯身前冲!独臂如电探出!不是攻击干尸,而是目标明确地抓向那巨棺棺盖中央——母亲遗言里提到的“黑匣”!

干尸似乎察觉到能量变化,猛地抽回插入地面的双手。但晚了!

嗤啦!

魏铮五指狠狠抠进棺盖中央凹陷处!那里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流淌着承雪冰晶的暗色金属板!板面触感冰凉刺骨,上面布满无数孔洞,赫然是一个微缩到极致的维多利亚核心蕾丝纹阵列!

就在他指尖触及黑匣表面蕾丝纹路的瞬间——

异变突生!

他残缺左臂接口处猛然剧痛!内嵌的蒸汽压力计表盘疯狂跳动!更恐怖的是,接口深处那些缠绕血肉筋膜的机械轴承,正不受控制地蠕动!仿佛被黑匣深处的某样东西强行召唤、共鸣!

血肉在欢呼!机械在哀鸣!

一个冰冷的、带着母亲特有温婉语调、却让魏铮骨髓冻结的声音在接口深处震荡响起——

“铮儿…想要钥匙吗?它就在‘锁眼’里…那个你每天帮母亲纫线的针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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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多利亚号中层船舱

秦紫绶缓缓睁开眼。

素白的承雪战甲早己破损不堪,断裂的右肩处并未流血,只有不断蔓延、半透明的霜白色晶层在伤口凝结。霜层内部,一根细小、锐利到令人心悸的纯白色尖刺正从骨髓深处缓缓“生长”而出——那是混沌白墟针在她体内凝聚的物理投射!

她躺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目光扫过布满冰霜纹路的手腕。甲板微弱的震动从背部传来。

嗡——

舰体深处突然传来沉闷共振,那是底层神殿能量波动穿透层层甲板传来的余韵!随着震动,她肩头生长的那根白色尖刺猛地一亮!

刺尖表面瞬间划过一片难以言喻的图景——

那是魏铮染血的手掌抓向青铜棺黑匣的瞬间。影像如流星闪过,却在白色针尖表面留下一道微小、却清晰的蕾丝纹烙印!

秦紫绶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得那纹路!那是当年林晚交予她、启动承雪门最终冰封的钥匙印记!

喉咙发出压抑沙哑的声音:“魏……”话音未落,舰体深处再次传来更剧烈的震颤!如同巨兽心脏的搏动!

嗡——!

整片甲板走廊的灯瞬间熄灭!应急血红色的光源从墙壁缝隙渗出!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昏暗与金属扭曲的呻吟中,秦紫绶清晰地看到——

自己肩头那根正在生长凝实的白墟针尖顶端,一滴苍白的“液体”缓缓沁出,凝聚成珠。那液滴内部翻滚着凝缩的星云和齿轮幻影,带着混沌初开的毁灭与创造的气息。它沉重得近乎凝固,悬在针尖,引而不发,遥遥指向维多利亚号动力舱的核心位置,如同等待点燃的宇宙炮口。

而她识海深处,那颗被白墟针穿刺又封冻的自我冰蓝烙印碎片,正被针尖牵引,即将彻底熔入那毁灭的苍白之中。

在绝对的力量与真相的权柄面前,人性和过去,是燃料,亦是枷锁。锈骨与霜针,终将在烈焰中辨明自己的刻度。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