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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长安城的初雪,终于落下了。

细密的雪粉,透过拍卖场污浊木棚的缝隙落下来,纯净洁白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白灼蜷缩在兽行拍卖场最角落的铁笼里,像一团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血痂的破布。

几道新鲜的鞭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妖力?在强行化形失败的虚弱期后,本就所剩无几。

连日来的囚禁、鞭打,还有无休止的恐惧,像贪婪的虫子,早把那点可怜的妖力啃噬殆尽了。

白灼感觉自己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具沉重又疼痛的躯壳。

笼外,是另一座牢笼。

污浊的空气混杂着汗臭、劣质草药和野兽粪便的腥味。无数道目光穿透铁牢,肆无忌惮地扫视着笼中的“货物”。

那些嗡嗡的议论声、刺耳的嘲笑声、拍卖师试音时敲击木台的砰砰声……像无数根针,扎进白灼异常敏感的耳朵里,搅得脑仁生疼。

“下一件!百年难遇的赤火狐狸!都睁大眼睛瞧瞧这品相!这毛色!起价五百两!”

拍卖师拉长了调子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

紧接着,笼门被粗暴地拉开,一只散发着血腥味的厚茧大手伸进来,狠狠攥住白灼颈后松弛的皮毛,将整个儿狐拖拽出去!

刺眼的光线猛地灼痛白灼的眼睛,台中央的高温让人眩晕。

无数道目光像实质的刀片刮过白灼的皮毛,审视估价着,贪婪情绪溢于言表,仿佛台上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肉。

恐惧瞬间笼罩在这只受伤小狐狸的心头,小小的狐身抖个不停,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惶,视野都模糊了。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穿透了这污浊粘稠的空气,落在了白灼的身上。

那感觉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带着审视,像在认真评判一件物品的价值,但……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反而在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仿佛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白灼凭着濒死的本能竭力抬起头,循着那道目光望去,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人群的边缘,一袭青衫的青年身姿挺拔气质温润,像一块无瑕的暖玉,却自有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微微蹙着眉,目光专注地落在白灼身上,低声对身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了句什么。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清冷,却压过了场内的嘈杂,清晰地落入白灼因极度恐惧而变得异常灵敏的耳中:

“此狐非凡品,眼中有灵,非寻常野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白灼绝望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澜。

接下来的竞价声在白灼耳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感觉那些贪婪的视线更加灼热,数字在疯狂攀升。

然后,一锭沉重的金色元宝“咚”地一声,重重落在拍卖台上,那声音,压制住了所有喧嚣。

“一千两!沈家少爷沈砚得!”

周围一片抽泣声和难以置信的议论像潮水般涌起。

白灼被移交过去,身体僵硬,几乎感觉不到移动,首到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缩小版的铁笼。

他解开了束缚西肢和脖颈的粗糙绳索,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指尖带着陌生而令狐安心的暖意。

这暖意,与这冰冷肮脏的牢笼,与那些粗鲁的触碰截然不同,友善而温和。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仿佛洞穿了一切虚妄,看透了价值本身。

一个有眼力的商人——这是白灼对他最初的强烈印象。

沈府的日子,像一场温暖得近乎虚幻的梦。

柔软的锦缎小被袄取代了冰冷的铁笼,暖炉驱散了长安初雪的寒意。

“公子,这是李医师,城里最好的兽类医师。前些日子,县长千金那只摔断了腿的灵猫,就是他妙手回春的。”一个贴身的奴仆垂手恭敬地禀报,语气里满是敬畏。

“带来。”沈砚的声音依旧清冽,目光却落在白灼裹着小被袄的狐身上。

那目光里有清晰的心疼,还有一种……白灼读不懂的炽热光芒,像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他拿着一串气味奇奇怪怪,却做得极其精致的小食凑到白灼嘴边,语气带着点生涩的试探:“也不知道……野生的小狐狸爱吃什么?这是最贵的白鼠干,尝尝看?”

白灼勉强凑近,认真嗅了嗅,一股浓烈加工过的味道首冲鼻腔。

出于本能,白灼嫌弃地别开头,颤颤巍巍地跳下软垫,离那“珍馐”远了几步。这人间的“最贵”,似乎不太对狐的胃口。

沈砚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那小身影毫不掩饰的嫌弃,好看的眉头难得地微微蹙起。

他似乎不信邪,又拿出好几样据说是专供灵宠的昂贵吃食,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无声地拒绝了。

首到那天午饭时分,白灼嗅到一股霸道又熟悉的肉香从门外飘来。

一个端着烧鸡食盒的下人路过门口,食盒的缝隙里,隐隐透出油亮焦黄的颜色。

白灼几乎是本能地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门边,赤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食盒,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咽。

沈砚顺着白灼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怔,随即开怀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驱散了连日来白灼心头的一点阴霾。

他大步走过来,俯身一把将小狐狸抱进怀里,温暖的手掌安抚地顺了顺背脊:“原来你喜欢这个?好!管够!”他抱着小狐狸,转身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留下那捧着“珍馐”的仆人一脸错愕。

这大概算得上白灼第一次真正踏入人间,周边一切都新奇又陌生。

虽然带着伤,但属于幼崽的本能告诉白灼,适时的示弱和依赖似乎能轻易博得人族的善意,就像在青丘时对阿姐那样。

不过,每个人的善意表达方式似乎都不同。

沈砚的善意,是冬日的被袄,是昂贵的(虽然不怎么喜欢的)吃食,是特意请来的医师,还有他眼中那份奇特专注的光芒。

虽然阿姐不在身边,但这个人类的气息,莫名地让白灼那紧绷的神经感到一丝放松。

然而,每次李医师来换药,那刺鼻的药味和陌生的触碰,都会瞬间唤醒白灼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戒备。

白灼控制不住地挣扎低吼,尖锐的爪子无意间划破了丫鬟们递药的手。

每一次,他都害怕得蜷缩起来,等待着预料中的呵斥或惩罚。

可沈砚从未动怒。

他只是挥退了惊慌的下人,眉头微锁,眼神心疼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轻声安慰:“不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渐渐地,他不再假手于人。

那动作略显生疏的修长手指,亲自用来清洗伤口,涂抹药膏,再用干净柔软的细布仔细包扎。

他的指尖触碰到伤处时,白灼依然会本能地反击后瑟缩,但那指尖一抹而过的红痕并未带着血迹,指尖的温柔和动作的小心翼翼,奇异地安抚着小狐狸那狂跳的心。

几天后,伤口终于结痂,小狐狸在府里开始到处游走,身体里流失的力气也回来了一些。

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沈砚书房里的烛火也熄了许久,守夜的仆役靠在廊柱下,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砚起夜后看着那空落落的小被袄,叹了声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窗外,一轮清冷的孤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灼身上,像无声的召唤。

山野的气息,自由的呼唤,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对人类世界的恐惧与不信任……

所有的本能都在这一刻汹涌澎湃。

舒适的金丝笼,温暖的被袄,还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带来的片刻安宁,在月光的映照下,都显得那么虚幻而不真实。

白灼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然后,用尽恢复的那点力气,用爪子灵巧地拨开了笼门上那精巧却并不复杂的卡扣——这机关对一个灵狐来说,形同虚设。

轻盈地跃出金丝笼,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庭院,避开巡夜人模糊的身影,最后,从沈府后院一处矮墙的缝隙中,如一道赤色的流光般钻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白灼的皮毛,他兴高采烈,“自由的气息!”

白灼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长安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山野之中。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但至少,那里才是白灼该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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