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接驾仪式后,元春在正殿升座,接受贾府众人及有资格入内的勋贵命妇觐见。
北静王水溶作为亲王,位次仅在几位老亲王之后。
他今日一身玄底金绣亲王常服,身姿挺拔.俊美无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雍容与疏离,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皇家庆典。
唯有偶尔掠过王夫人方向的目光,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赐宴设在正殿旁的暖阁。
宴席极尽奢华,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水溶的席位被安排在元春下首不远,与几位宗室亲王同席。
所有宴饮器具,果然如他安排,皆由北静王府带来的侍从和宫中内侍共同负责清洗、查验、保管、斟酒。
荣国府的下人,包括王夫人的心腹,根本无法靠近。
王夫人坐在女眷席中,看着水溶席位上那纹丝不动、由王府侍从亲自执满的御赐美酒,心急如焚!
王子腾安排的死士,也迟迟没有制造出预想中的“混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溶气定神闲,连筷子都未曾动几下,只是偶尔举杯浅啜,那酒液..分明是安全的!
一股巨大的恐慌住了王夫人!
刺杀不成..王子腾必死无疑!她和贾府..也完了!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她必须做点什么!混乱..必须制造混乱!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更加恶毒、玉石俱焚的念头骤然升起!
目光,再次怨毒地投向潇湘馆方向,林黛玉!都是因为你!若非你不肯交出嫁妆...若非你引来北静王...
何至于此!
既然杀不了水溶...那就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用你的命...换我王家一线生机!
她猛地站起身,脸上堆起极其不自然的、近平扭曲的“慈爱“笑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刚由贾府丫斟满的、准备敬献给元春的御酒,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激动。
“娘娘!臣妇..臣妇代合府上下,再敬娘娘一杯!恭祝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她说着,脚步踉跄,竟端着酒杯,首首朝着水溶和元春的方向跌撞过来。
目标,正是水溶身前的桌案!
她要“失手”打翻自己的酒杯,污了水溶的衣袍,制造混乱!
同时,袖中那枚毒药悄然滑入掌心!
就在混乱之际,她要将毒药弹入水溶的酒杯!这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距离水溶席案仅三步之遥,准备“失足"倾洒酒杯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殿外回廊的阴影中闪电般扑出!
目标并非水溶,而是一王夫人!
“有刺客!保护娘娘!保护王爷!”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响起!
殿内瞬间大乱!侍卫们刀剑出鞘,勋贵命妇们尖叫躲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那扑向王夫人的“刺客”吸引的刹那!
王夫人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仿佛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捏住!她手中那杯毒洒和袖中滑出的“阎王笑"同时脱手!
“啊一!”一声短促的惨叫!
王夫人惊恐地看到,那杯原本要泼向水溶桌案的、她自己斟满的御酒,竟在混乱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带,大半泼洒在了她自己胸前的衣襟上!
而那枚滑落的“阎王笑”更是在她惊恐的视线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她喉咙。
“唔...咕咚...”那枚滑腻冰冷的毒物,竟被她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唔...咕咚...”那枚滑腻冰冷的毒丸,竟被她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剧痛!
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从喉咙深处炸开!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带着剧毒的火焰,疯狂地向下穿刺、灼烧!食道、胃袋、肠腑...
仿佛被无形的、滚烫的酸液瞬间浇透,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正在被急速溶解、溃烂!
王夫人双眼猛地暴突,眼球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瞳孔瞬间缩成针尖,随即又涣散放大,里面倒映出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剧痛!
她脸上那层诡异的青黑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如同被泼了浓墨!
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黑色蚯蚓,根根凸起、鼓胀!
“嗬...嗬嗬...” 她双手如同鹰爪般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抠出道道血痕,却无法阻止那撕心裂肺的灼痛和窒息感!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被无数看不见的毒虫疯狂啃噬、撕咬!
“噗——!” 一大口腥臭粘稠、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黑血溅满了她华贵的宫装前襟。
那浓烈的、如同腐肉混合着硫磺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她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弹动、扭曲,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
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内脏被强行撕裂般的剧痛!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连同那些被毒液溶解的器官一起,从口中、甚至从每一个毛孔中疯狂流逝!
更可怕的是,她眼前开始出现重重叠叠、扭曲狰狞的幻影!
紫娟那死不瞑目、充满怨恨的眼睛!还有那些曾经被她或明或暗害死的丫鬟、婆子们,她们青白浮肿的脸、怨毒的眼神,层层叠叠地扑上来,尖啸着,撕扯着她的灵魂!
“报应…报应啊…” 一个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不知是来自那些冤魂,还是来自她自己灵魂深处的哀鸣,在她彻底混乱的识海中疯狂回荡。
她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一挺,随即带着一声沉闷的、如同破口袋落地的声响,重重地、软塌塌地瘫倒在冰冷华贵的地毯上。
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凝固着极致痛苦、恐惧和永世不解的怨毒。
嘴角、下颌、前胸,糊满了粘稠腥臭的黑血和内脏碎块。
那身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绛红色诰命服,此刻如同裹尸布般,浸透了污秽与死亡的恶臭。
曾经在贾府呼风唤雨、视人命如草芥的贵妇,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最尊贵的场合,以最痛苦、最肮脏、最不堪的方式,被自己亲手准备的毒药送进了地狱,死状凄惨,面目全非。
真正应了那毒药之名——“阎王笑”。
“太太!”“母亲!”贾政、贾宝玉、王熙凤等人魂飞魄散,扑上前去,却被那浓烈的恶臭和恐怖的景象骇得连连后退,只剩下绝望的哭嚎。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王夫人尸体上散发出的浓烈恶臭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勋贵命妇们脸色煞白,惊恐地用手帕死死捂住口鼻,眼中充满了恐惧与嫌恶。
这场盛大接驾的喜庆,被这突如其来的、污秽至极的死亡彻底粉碎。
水溶依旧端坐,俊美的脸上雍容依旧,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散发着恶臭的尸骸时,冰冷的嘲讽如同实质的寒冰。
他微微抬手,示意侍卫清理现场,动作优雅而冷漠。
混乱人群中,潇湘馆方向,林黛玉隔着人群,静静地看着那滩污秽和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神冰冷而清醒,如同在看一场早己预知的、肮脏闹剧的终局。
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沉的、尘埃落定般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