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压下来时，夏紫薇与金锁蜷缩在城郊破庙的角落里。潮湿的霉味混着腐木气息钻入鼻腔，金锁望着小姐苍白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那个姑娘太不识好歹了！让她帮忙又不让她白帮忙，她怎么能拒绝呢？”
枯枝在火堆里噼啪爆开，火星溅到夏紫薇裙裾上，她却浑然不觉。记忆中那张明媚的笑脸与多年来辗转漂泊的苦日子重叠——明明是个野丫头，凭什么能在阳光下肆意生长？她攥紧腰间母亲留下的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若肯相助，不过是多走些弯路。如今......”尾音消散在夜风里，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芒。
金锁往火堆里添了把干草，火苗骤然窜高，照亮夏紫薇攥紧的拳头：“要不我们再去求求她？那姑娘看着心软......”
“心软？”夏紫薇突然冷笑出声，惊得金锁一颤。火光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再也不见往日的温婉，“她既不愿卷入是非，又何必假惺惺同情我的身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市井小民罢了。”
夜风裹挟着细雨灌进破庙，夏紫薇剧烈咳嗽起来。金锁慌忙扶住她单薄的肩膀，摸到一手冷汗。恍惚间，她想起半月前那个雷雨夜，小姐跪在当铺前，将最后一支银簪递出去时，也是这样倔强又隐忍的眼神。
“小姐，您歇着，我去寻些吃食。”金锁抹了把脸，转身要走，却被夏紫薇拽住手腕。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进来，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不用了。金锁，你说......若有人知道京城出了个冒充格格的骗子，会怎样？”
金锁浑身发冷，突然想起白日里小燕子拒绝时，小姐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那时她只当是焦急，此刻回想，分明是恨极了却要强装镇定。“小姐，您的意思是......”
“既然她不肯帮忙，那便由不得她了。”夏紫薇松开手，将玉佩贴在心口，声音轻得像在呓语，“我从济南走到京城，不是为了听一句‘爱莫能助’。”她转头望向金锁，目光灼灼，“还记得我们路过悦来客栈时，听到的那些江湖传闻吗？”
金锁心头一震。那日她们躲在角落，听几个镖师说起“天机阁”专替人办事，只要出得起价钱，杀人越货、偷天换日都不在话下。当时小姐只是淡淡听着，没想到......
“明日一早，你去城西茶楼，找个腰间挂着青铜令牌的人。”夏紫薇解下腕间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说我愿出这个价，换小燕子......”她顿了顿，“换她心甘情愿帮我们进宫。”
金锁接过镯子，触手生凉。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己是三更天。夏紫薇倚着残破的佛像闭目养神，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谁也没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反复着从大杂院拾来的半截发绳——那是小燕子教她写字时遗落的，红绳上还缠着几根乌黑的发丝。
雨越下越大，打在破庙的瓦当上叮咚作响。夏紫薇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去京城找你皇阿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低声呢喃：“阿玛，女儿就要见到您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暗处，一只老鼠窜过墙角，碰倒了半块青砖。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夏紫薇猛地睁眼，警惕地望向西周，方才那丝近乎偏执的疯狂，又被她完美藏回温柔的表象下。只是无人知道，从这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