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烟雾像凝固的云,悬浮在长桌上方。宋拯捏着手机,屏幕上是省厅发来的加急电文,“限期三日结案”六个字被红线标出,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宋队,林默的拘留时限快到了。”副队长老王敲了敲桌子,“上面说了,再拿不出首接证据,就得放人。”
“放人?”宋拯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吴老七在鬼市差点把夏一鸣灭口,屋顶上还窜出个抱钟的黑影,这还不算证据?”
“那黑影拍到正脸了吗?”老王叹了口气,“林默只承认提供技术,吴老七那边一口咬定是商业纠纷,我们连座钟的影子都没找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夏一鸣带着一身雨气走进来,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他将一个证物袋扔在桌上,里面是枚刻着齿轮的青铜戒指:“戒指内侧的金属残留检测到瑞士钟表专用润滑剂,和座钟底座缝隙里的成分一致。”
“这只能证明戒指接触过座钟。”老王皱着眉,“不能证明吴老七是主谋。”
“吴老七的通话记录呢?”夏一鸣看向宋拯。
“查到了。”宋拯调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通话清单,“案发后他打了三个境外电话,都来自新加坡的加密号码。技术队追踪到信号最后出现在‘云顶谧境’——开发区那家顶级水疗中心。”
“云顶谧境?”老王愣住了,“那地方会员费一年几十万,吴老七哪来的钱?”
夏一鸣拿起桌上的G市地图,指尖划过开发区的地标:“‘云顶谧境’有个VIP区叫‘时光阁’,平时对外宣称是古董鉴赏室,实际上……”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东南亚古董黑市的固定交易点。”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滴答”声响。宋拯看着夏一鸣,又看看地图上的“云顶谧境”,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把拍卖会……”
“吴老七需要一个安全的交易场合,‘钟表匠’需要尽快脱手赃物。”夏一鸣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我们来办一场拍卖会,让他们把所有棋子都亮出来。”
“这太冒险了!”老王猛地站起来,“万一交易完成,座钟被转移,我们拿什么抓人?”
“不会完成的。”夏一鸣的目光落在窗外雨幕中的博物馆方向,“座钟的底座有个隐藏的重力传感器,一旦离开特定的恒温环境超过十二小时,内部的防拆装置就会启动——不是爆炸,而是释放一种腐蚀性气体,毁掉核心齿轮。”
宋拯瞳孔骤缩:“林默没说过这个!”
“他不知道。”夏一鸣拿起桌上的座钟设计图,指向底座夹层的微型管道,“这是维米尔大师留下的‘钟表匠的尊严’,每个顶级古董钟都有类似设计。陈景明知道,所以才会那么着急。”
真相像剥洋葱般层层展开,辛辣的气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窒息。宋拯看着夏一鸣,突然意识到这个决定背后的赌注有多大——不仅是案件的成败,还有夏一鸣的安危。
“我同意。”宋拯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决定,“老王,你带人去‘云顶谧境’外围布控,重点监控通风系统和紧急出口。技术队准备电磁干扰器,随时切断内部通讯。”
“那夏一鸣呢?”老王问。
“我去当买家。”夏一鸣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定制西装,还有一枚伪造的“国际钟表收藏家协会”徽章,“吴老七见过我,但他不知道我是谁。只要让他相信我是个不差钱的冤大头,不怕钓不出‘钟表匠’。”
三小时后,夏一鸣站在“云顶谧境”的镀金大门前,雨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溅起水花。门童递来热毛巾,他擦了擦手,走进弥漫着香薰气息的大堂。电梯上升时,他看着镜面墙壁上自己的倒影——金丝眼镜、定制腕表,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富二代收藏家。
“先生是第一次来吗?”接待员柔声询问。
“朋友介绍的,说这里有好东西。”夏一鸣的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将一张黑卡放在台面上,“听说今晚有‘时光臻品鉴赏会’?”
接待员的眼神立刻变得恭敬,她刷了卡,电梯门打开时,递给他一个银色面具:“请随我来,先生。”
走廊尽头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下,戴着各式面具的宾客端着香槟低语。夏一鸣戴上银色面具,目光扫过全场——角落那个抚摸着怀表的中年男人,手指动作像极了在调试齿轮;吧台边戴珍珠面具的女人,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反光角度异常,显然藏着微型摄像头。
他端起一杯威士忌,走向展台——那里覆盖着黑色绒布,隐约能看到下面物体的轮廓。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位先生对古董钟感兴趣?”
夏一鸣转身,看到吴老七戴着枚乌鸦面具,左手的黄铜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听说有瑞士大师的作品。”他晃了晃酒杯,“不知道够不够格让我破费。”
“放心,”吴老七凑近一步,雪茄烟雾喷在夏一鸣脸上,“这可是能‘报时’的宝贝,全世界独一份。”
夏一鸣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自己己经触碰到了蛛网的中心。而此刻,宋拯正带着特警队埋伏在水疗中心的通风管道里,耳机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一鸣,注意安全,我们随时待命。”
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下,追光灯打在展台上。主持人走到台前,用夸张的语气喊道:“现在,让我们欣赏今晚的压轴藏品——来自19世纪瑞士的‘星轨报时座钟’!”
黑色绒布被掀开的瞬间,夏一鸣的瞳孔猛地收缩。展台上的座钟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钟面上的星辰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始运转。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座钟底座——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正渗出几乎看不见的油状液体。
防拆装置,己经启动了。
“各位,”吴老七走上展台,举起话筒,“起拍价,两千万!”
宴会厅里响起一阵吸气声。夏一鸣举起手中的号牌,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静得可怕:“五千万。”
全场哗然。吴老七的乌鸦面具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而在宴会厅的最高处,一扇装饰华丽的窗户后,一个戴着齿轮面具的身影缓缓抬起手,对着对讲机说了句什么。
夏一鸣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和宋拯的这场信任赌注,能否在座钟彻底损坏前,抓到那个隐藏在暗影中的“钟表匠”?通风管道里的宋拯握紧了手中的枪,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上。
雨,还在下。G市的钟鸣,即将迎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