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庭里,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在被告席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文彬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了大半,双手紧握栏杆,目光空洞地望着旁听席上那个被社工牵着的小女孩。莉莉穿着崭新的粉色连衣裙,却始终低着头,手指绞着裙摆,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废弃诊室里的霉味。
“被告人周文彬,犯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审判长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夏一鸣坐在后排阴影处,看着周文彬身体晃了晃,最终颓然垂下头。旁听席上,李芸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想冲上前,却被法警拦住,只能隔着人群,用泪水模糊的眼睛望着女儿的背影。
案件的细节早己在媒体上发酵,“医生父亲策划密室绑架继女”的新闻标题像毒刺一样扎在城市的记忆里。夏一鸣关掉手机上的新闻推送,想起在医院看到的场景——莉莉抱着社工给的泰迪熊,小声问:“叔叔,爸爸是不是再也不能给我讲睡前故事了?”
真相的代价,远比破解密室更加沉重。
走出法院时,宋拯靠在警车旁等他,警服上的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老夏,辛苦了。”他递过一支烟,却被夏一鸣摇头拒绝,“上面要给你记功,局里想请你做个经验分享……”
“不必了。”夏一鸣看着远处莉莉被社工带走的方向,小女孩始终没有回头,“我只是解开了一个谜题。”
“但这个谜题救了一个孩子的命。”宋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没有你,周文彬的诡计可能真的会成功,莉莉……”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望着夏一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最近好像更孤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事务所里。”
夏一鸣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像藏珠巷清晨的薄雾:“习惯了。”
回到藏珠巷时,夕阳正把青石板路染成暖金色。巷口的老槐树落下最后几片叶子,打在“一鸣”招牌上。夏一鸣掏出钥匙开门,风铃在门楣上发出沙哑的轻响,和他离开时一样。屋内依旧整洁,书架上的《维多利亚时期机械锁具图谱》还摊开在记忆金属那一页,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他走到窗边,拿起那块微湿的软布,仔细擦拭着玻璃上的浮尘。窗外,放学的孩子追逐着跑过,笑声清脆,让这条老巷有了生气。夏一鸣的动作顿了顿,想起莉莉平板上那个未完成的“隐身实验”——孩子对魔法的相信,最终却被最亲近的人用来编织了一场噩梦。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宋拯打来的,说李芸想当面感谢他。夏一鸣婉拒了,他知道,有些伤害需要时间愈合,而他作为揭开真相的人,未必是对方想见到的。他更适合待在这间充满旧书气味的事务所里,与谜题和寂静为伴。
夜幕降临,夏一鸣拧亮台灯,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书桌。他翻开一本新的卷宗,标题是“古宅失窃案”,案宗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古宅雕梁画栋,却透着一股阴森。这是一个新的谜题,没有密室,没有孩子的眼泪,只有冰冷的失窃物品和模糊的线索。
很好。
他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门窗完好,无撬痕,失窃物为阁楼内的铜钟……”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墙上老座钟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熟悉的节奏。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夏一鸣抬起头,看到巷口杂货店的老板娘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夏先生,今天冬至,吃碗馄饨暖身子。”
“谢谢。”夏一鸣接过瓷碗,热气氤氲了眼镜片。老板娘看着屋内整齐的书架,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孩子,本事这么大,怎么就不爱出门呢?上次帮我找猫,真是多亏了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夏一鸣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首到老板娘离开,他才发现碗底卧着两个剥好的茶叶蛋——那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最喜欢的食物。
他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馄饨,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却驱不散心底那层薄薄的冰。周文彬在审讯室里说的那句话又回响起来:“我养了她八年,那笔钱本该是我的……”
八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贪婪的重量。夏一鸣放下筷子,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儿童心理学》,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上面用铅笔淡淡描出了一句话:“孩子对父母的信任,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锁,也是最脆弱的玻璃。”
他合上书,走到窗边。藏珠巷的夜很静,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市声。他看着“一鸣”招牌上暗红的字迹,在夜色中像一道凝固的血痕。这场密室谜案己经落幕,但留下的伤痕,却需要更多时间来抚平。
而他,夏一鸣,将继续守在这条老巷里,擦拭着招牌,破解着谜题,在寂静中等待下一个需要被揭开的真相。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像“藏珠巷密室失踪案”一样的故事,在阴影里等待着被照亮。
风穿过巷口,风铃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释然。夏一鸣关上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重新坐回书桌前,台灯的光线下,新的谜题正在等待他的笔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