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盛开时节，我回到了蓝田中学。
五年过去，校园几乎焕然一新。老教学楼被彻底拆除，新建的科技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有那几棵老樱花树依然挺立在校园中央，树干上我们当年刻下的涂鸦己经被岁月抚平。
"陈老师！这边！"
教务处的王主任在新建的行政楼前向我招手。三十岁的我，如今以教师身份重返母校，负责高一年级的语文课和音乐社团指导。
"欢迎回家。"王主任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您的办公室在A栋三楼，和沈老师一间。"
沈老师。听到这个称呼，我嘴角不自觉上扬。沈雨晴——现在应该叫沈雨晴老师了——比我早一年回到蓝田中学，担任音乐教师。我们毕业后经历了两年异地恋，最终决定一起回到这个改变我们命运的地方。
"沈老师今天带音乐社团去市里比赛了，下午才回来。"王主任边走边介绍，"对了，校长特意交代，您可能会对音乐厅的'纪念品'感兴趣。"
"纪念品？"
王主任神秘地笑了笑，带我穿过新建的中央花园，来到一座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前——这是新建的音乐厅，去年刚落成。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音乐厅内部设计简约现代，能容纳两百人的观众席呈扇形展开，舞台中央是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但在舞台左侧，单独放置着一台老旧的立式钢琴，被一圈红绳围住，旁边立着"纪念展品 请勿触碰"的牌子。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台钢琴——正是当年林小荷弹奏过的，见证了无数超自然事件的老钢琴。
"校史馆整理时发现的，"王主任压低声音，"据说有几十年历史了。重建时校长特意要求保留下来，作为'特殊校史'的一部分。"
我走近那台钢琴，阳光透过玻璃屋顶照在它斑驳的漆面上。琴盖紧闭，但我能想象里面泛黄的琴键，还有键缝中可能残留的暗红色痕迹。
"可以打开看看吗？"
王主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您是特别顾问，当然可以。不过学生们都说这钢琴有点...邪门。"
我轻轻掀开琴盖。出乎意料，琴键看起来被彻底清洁过，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污渍。但当我的手指悬在上方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指尖窜到脊椎。
"有什么问题吗？"王主任关切地问。
"没有。"我强作镇定地合上琴盖，"保存得很好。"
离开音乐厅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阳光角度变化，玻璃反射的光线在钢琴上方形成一道奇特的彩虹，像是为它加冕。
办公室宽敞明亮，两张办公桌并排放置，窗外正对中央花园的樱花树。沈雨晴的桌子整洁有序，相框里是我们去年在北海道的合影。我的桌子上己经堆了几份待处理的文件和新学期课表。
课表最后一页是班级学生名单。高一(3)班，40个名字中，一个叫"程樱"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有沈雨晴的备注："音乐天赋突出，关注一下。"
我正想细看，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抬头看去，一个穿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黑发扎成马尾，手里抱着一叠纸。
"陈老师好，"她声音轻柔，"我是高一(3)班的程樱，班主任让我来送班级日志。"
我示意她放在桌上，趁机打量这个女生。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右手腕上戴着一个白色护腕，与当年林默的绷带如出一辙。
"程樱，"我装作随意地问道，"沈老师说你音乐很好？"
她微微低头，这个动作让我心头一颤——太像林小荷的习惯了。"只是会一点钢琴，"她轻声回答，"小时候学过。"
"参加过比赛吗？"
"没有。"她摇头，黑发随着动作摆动，露出左耳后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只是...自己弹着玩。"
我强忍住惊诧，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看班级日志。程樱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却落在我的手腕上——那里有一个几乎淡不可见的月牙疤痕。
"老师也弹钢琴吗？"她突然问。
"偶尔。"我放下袖子遮住疤痕，"你最喜欢什么曲子？"
她思考了几秒，眼神突然变得恍惚："一首...很老的曲子。叫《复仇者的...》"
话未说完，她猛地摇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对不起，我记错了。我喜欢《致爱丽丝》这样的古典曲。"
上课铃适时响起，程樱匆匆告辞。我站在窗边，看着她穿过中央花园。走到樱花树下时，她突然停下，仰头看着满树繁花，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脸上投下粉色的光斑。
那一刻，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不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