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的那天,父亲特意请了假,我们一起去郊外的墓园。林小荷与林小茹的合葬墓很简单,青灰色的石碑上只刻着姐妹俩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墓志铭。
父亲将一束白菊放在墓前,深深鞠了一躬。自从月全食那晚后,他辞去了公司高管的职位,成为了一名反校园暴力志愿者。每周三下午,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有时带着花,有时只是静静地站一会儿。
"明天我就去学校报到了。"我对着墓碑说,仿佛她们能听见似的,"是北方的那所理工大学。"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她们会为你高兴的。"
离开时,一阵微风吹过,墓碑前的白菊轻轻摇曳,像是点头告别。我手腕上的月牙疤痕微微发痒,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
大学生活比想象中忙碌。理工科的课程排得很满,我加入了摄影社,偶尔也会去听音乐系的公开课——自从弹过那首《安魂曲》后,我对音乐产生了奇怪的兴趣。
十月底的一个雨天,摄影社安排我们为校刊拍摄"校园古建筑"专题。我的任务是音乐系的老琴房,那是一座红砖砌成的欧式小楼,据说有上百年历史。
推开琴房厚重的木门,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房间里摆着七八架老钢琴,最角落里那架尤其古老,黑漆剥落,露出下面的原木色。
我走近那架钢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突然,我的呼吸凝固了——在中央C键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凹痕,和蓝田中学那架钢琴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那是施坦威古董琴,1920年的产品。"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转身。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几本乐谱。
"抱歉,吓到你了。"她笑了笑,"我是音乐系的林悦,校刊派我来协助你拍摄,介绍一下这些古董琴的历史。"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指着那架施坦威:"这个琴...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林悦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真有眼光!这架琴最有名的使用者是苏音学姐,五年前她在国际比赛上弹奏自创曲目时突然昏倒,再没醒来。"
"苏音?"
"嗯,音乐系的天才,据说能弹出让人看见幻象的曲子。"林悦压低声音,"有人说她其实己经死在医院了,学校瞒着不发讣告是因为..."
她突然停下,摇摇头:"算了,都是谣言。你要从哪个角度拍?"
拍摄结束后,我鬼使神差地查了苏音的资料。学校论坛上有她最后一场演奏会的视频。点开时,我的鼠标指针悬在播放键上颤抖——舞台上的苏音侧脸与林默有七分相似,尤其是低头时脖颈的弧度。
视频放到三分十二秒,苏音正在弹奏一首激昂的原创曲,突然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双手僵在半空,然后整个人从琴凳上滑落。镜头混乱中,我捕捉到一个细节:她倒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个月牙形的疤痕。
那晚,我梦见自己回到蓝田中学的音乐教室。林默——或者说林小荷与林小茹的结合体——站在钢琴旁,但这次她没有威胁我,而是指向远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座红砖建筑,正是大学的这间老琴房。
醒来时是凌晨三点,窗外下着雨。我打开台灯,发现手腕上的疤痕又变成了淡红色,微微发热。
第二天,我翘了早课去图书馆查资料。在过期报刊区,我找到了五年前的一则小新闻:《音乐天才少女比赛中突发昏迷,病因成谜》。报到的日期让我浑身发冷——正是蓝田中学拆除工程开工的那天。
中午,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自从上大学后,我们每周通话一次,从不在周三中午。
"昊子,"父亲的声音有些急促,"你上次说加入摄影社,是不是拍了音乐系的琴房?"
"你怎么知道?"
"刚才整理旧资料,发现了一些东西。"父亲停顿了一下,"林小荷的父亲林国栋,曾经是你们大学的教授,教声学物理。他研究的一个课题叫'灵魂共鸣理论'。"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什么是灵魂共鸣?"
"不清楚,资料很少。但我找到一张他实验室的照片,背景里有一架钢琴,很像你描述的那架施坦威。"父亲的声音变得更低,"还有,林国栋死于2001年那场车祸,但实验室在他死后两年才被清理。当时有个女生协助整理他的资料..."
"苏音?"我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父亲终于问道。
我简单解释了昨天的发现。父亲听完后说会把他找到的资料快递给我,然后补充了一句奇怪的话:"昊子,如果...如果你再听到钢琴声,不要独自去查看。"
挂断电话后,我决定再去一次老琴房。白天的琴房人来人往,那架施坦威前坐着一个男生在练习肖邦。我假装对墙上的名人照片感兴趣,慢慢绕到钢琴侧面。在光线合适的角度,我看到了——琴身侧面刻着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灵魂的居所"。
落款是"林国栋,1999"。
[因篇幅限制,以下为部分内容节选]
那天深夜,我被一阵钢琴声惊醒。旋律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复仇者的摇篮曲》,但比林小荷的版本更加复杂,像是两个声部在互相追逐。
我抓起外套冲出门,循着琴声来到锁闭的老琴房。月光下,一个穿白裙的身影坐在施坦威前,长发垂在琴键上。她缓缓转头,我看到了一张既像苏音又像林默的脸。
"第二个故事开始了。"她说,声音如同两把提琴的和弦。
施坦威的琴谱架上,一本发黄的乐谱自动翻页,露出扉页上血写的字迹:"找到最后一个共鸣者"。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父亲发来一张照片——年轻的林国栋站在实验室里,身后除了那架钢琴,墙上还挂着一幅奇怪的图表:七个名字排成月牙形,其中两个己经被红笔圈出:林小荷、苏音。
第三个名字若隐若现,墨水褪色得几乎看不清,但第一个字母分明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