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粘稠的夜色混着没完没了的雨水,重重糊在破旧出租屋的玻璃窗上。雷声在云层里闷声捶打,震得窗框嗡嗡作响。顾云天用肩膀顶开那扇吱呀乱叫的锈蚀铁门,骨头缝里渗出的酸涩疲惫几乎把他压垮。研究所冷冰冰的白光灯下耗了半宿,只为赶一份注定垫在领导杯底的报告。此刻,屋里油腻腻的空气和老旧家具散发的微酸霉味,反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丝。
“晴晴?”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像砂纸刮过。
没有回应。小小的客厅角落,婴儿床的帘子半掀着,透出一角粉色被褥。往常那里会立刻咕噜出一个糯软的“爸爸”。可今晚,只有单调到近乎压抑的雨声。顾云天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踢到脚边的塑料小汽车,疾步冲到床边。
惨白的闪电短暂撕破黑暗。借着那瞬间的光亮和窗外摇摇欲坠的路灯昏芒,顾云天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两岁的女儿顾雨晴侧趴着睡得正熟,脸颊贴着枕头,一只白藕似的小胳膊随意搭在被子外面。然而,重点在那条白天刚换上的粉色小熊印花尿布上!那原本柔软无害的卡通图案中心,竟透出一种金属质感的幽蓝色光芒,一下,一下,极其稳定地搏动着。那光芒冰冷,深邃,宛如星海深处冻结亿万年的冰核,绝非人间玩具该有的光亮!
它穿透薄薄的棉质布料,将女儿小小的身体轮廓染上一层诡异的光晕,也映亮了顾云天骤然煞白的脸。荧光剂?恶作剧?不!这光的穿透力和频率……更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恐惧攫紧心脏,汗毛倒竖。
蓝芒毫无征兆地骤然暴涨!频率瞬间飙升!刺目的光流疯狂扭动,在女儿身上方拉伸、变形,空气被挤压,发出尖锐到令人头皮发炸的警报般的嘶鸣!
“晴晴!”恐惧和父性本能同时爆炸,顾云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手指狠狠抓向那搏动蓝光的核心——尿布的系带!
“刺啦——”
廉价的尼龙搭扣撕裂声清晰刺耳。尿布被暴力扯离女儿身体的刹那,汹涌的蓝光像是被无形的黑洞吞噬,猛地向内坍缩!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光点在那坍缩中心爆闪开来!
顾云天手臂僵首,全身僵硬,连心脏都忘了跳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听见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光点膨胀,白光散去。
没有爆炸,没有怪物。只有一件东西,“叮”的一声轻响,掉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滚落在女儿白皙的小腿旁。
那是一个……纯粹由不知名银白金属打造的微型星际驱逐舰模型?它线条冷硬,结构精密得远超顾云天认知的工业水准,细小的炮管流转着未散尽的幽蓝微光,舰体上蚀刻着从未见过的奇异符号。一股冰冷的、难以言喻的科技感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如同烧红的铁棍般狠狠捅进顾云天的脑海深处:
【警告:发现宿主适配目标。】
【星核辅助型生态战斗系统启动中……】
【绑定确认:宿主:顾云天。身份:父亲(监护人)。最高优先级守护对象:顾雨晴(星核载体)。】
【新手任务发布:请为守护对象‘顾雨晴’,更换‘星云守护者Ⅰ型’初始战甲护具核心适配单元(即初始战斗尿布)。任务时限:1分钟。】
顾云天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他看着那还残留着女儿体温、静静躺在一边的普通粉色尿布,又僵硬地低头,死死盯着自己手里这个冷冰冰、硬邦邦、造型前卫得像个顶级手办的“战甲护具核心适配单元”。
尿……尿布?
一个冷酷无情的系统,让他给两岁的女儿换上这玩意儿?!
荒谬感如山崩海啸般将他淹没。他颤抖着,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那个金属“战舰尿布”,触感冰冷光滑,边缘锐利得几乎能割伤皮肤。这玩意儿……要怎么穿?难道是要套在女儿的腰上?或者……像贴片一样粘在肚子上?
他试图把它靠近女儿的身体比划,动作笨拙得像是在给芭比娃娃穿太空服,生怕锋利的边角蹭到她娇嫩的皮肤。
“呜……冷……”床上的顾雨晴似乎被外界的震动和冷意干扰,小嘴一瘪,发出无意识的嘤咛,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就要醒来。
【倒计时:45秒。请注意,初始单元防护场失效,守护对象处于能量辐射暴露状态,严重威胁幼年期碳基生命体……】
“闭嘴!”顾云天猛地低吼,也不知是对脑海里的声音还是对自己的无能狂怒。冷汗浸湿了后背。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几乎是闭着眼睛,像处理一枚微型炸弹,试图将这个冰冷的金属片塞进女儿的小裤腰侧,一边还手忙脚乱地去摸索那破尿布上的尼龙扣带,试图强行覆盖固定。动作笨拙得如同第一次给幼猫接生,额角青筋都在突突地跳。
指尖传来金属光滑的触感,还有孩子皮肤温软的弹性,这极致的对比让他大脑混乱如浆糊。
就在这混乱、惊恐、荒诞到极点的父子更衣时间……砰!
出租屋单薄的门外,骤然响起惊天动地的撞击声!随之而来的是粗野凶狠的咆哮,金属扭曲的呻吟,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有东西破门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