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临风庄园,静谧得如同蛰伏的猛兽。书房内,烛火摇曳,姜晚宁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只有冰冷的平静。
“谣言是毒,破坏是刃。毒要解,刃要断。”她指着面前的地形图,声音沉着,“对方的手法很刁钻,专挑农具的关键部位下手,说明背后有懂行的人指点。他们不敢明着来,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明他们怕我,却又嫉妒我。”
“玉竹,”她看向自己的心腹丫鬟,“明日起,你带人去周边村落,不必刻意打探,只需听。听听是谁家手头突然宽裕了,听听是谁在酒馆茶肆里,说我的是非最多。”
“是,郡主。”
“护卫队,”她又转向几名心腹护卫,“从今夜起,巡逻加倍。但记住,只看不抓。我要你们看清楚,来的是谁,从哪条路来,往哪里去。另外,在所有被破坏的农具和水渠附近,悄悄撒上这种粉末。”
她递过去一个布包,里面是无色无味的细沙,混杂着一种特殊的矿物粉。
“这是什么?”护卫好奇地问。
“是能让鬼魅显形的‘神沙’。”姜晚宁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日,庄园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己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玉竹很快带回了消息,流言的源头,首指李家庄园的管事李福;而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最近也确实阔绰了不少。护卫们则回报,夜里总有鬼祟身影出没,而那些被撒下“神沙”的地方,在清晨的阳光下,会留下淡淡的青色脚印。
人证物证俱在。姜晚宁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第二日,她命人敲响庄园大钟,广邀周边村民前来观礼,声称郡主将设坛祭天,祈求“祖宗显灵”,破除邪祟,保佑丰收。
消息一出,西邻八乡的百姓蜂拥而至,将庄园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李福也带着几个手下,混在人群中,脸上挂着看好戏的冷笑。
高台之上,姜晚宁一袭素衣,不施粉黛,神情肃穆得如同一位即将通神的祭司。
“乡亲们!”她声音清朗,响彻全场,“近来庄园屡遭宵小侵扰,破坏农具,毁我收成。此等行径,人神共愤!今日,我姜晚宁在此,恭请祖宗显灵,赐下神罚,让那些暗中作祟的奸邪之辈,无所遁形!”
她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一把“神沙”洒向身前一辆被破坏的播种车周围。
在万众瞩目之下,奇迹发生了!阳光照耀之处,地面上竟缓缓浮现出几串清晰的、泛着淡淡青光的脚印!
“天啊!显灵了!真的显灵了!”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惊呼,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高台叩拜。
姜晚宁目光如电,首指人群中脸色煞白的王二麻子几人:“祖宗有灵,罪证显形!这青色脚印,便是尔等昨夜留下的!还不速速上台领罪!”
王二麻子几人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当场瘫倒在地。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
“不……不是我!郡主饶命!”
就在此时,一个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哦?本王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装神弄鬼。”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摄政王谢临渊一身玄色锦袍,策马缓缓而来。他身后跟着一队亲卫,气势逼人。他并未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台上的姜晚宁,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
姜晚宁心中一凛。他怎么会来?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马上的谢临渊微微一福:“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臣女并非装神弄鬼,而是在恭请祖宗,为我这庄园,主持公道。”
“公道?”谢临渊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王只信国法,不信鬼神。你这所谓的‘神迹’,若是假的,便是妖言惑众,欺君罔上之罪。”
他的话,让刚刚还群情激昂的场面,瞬间冷却下来。百姓们敬畏郡主的“神迹”,但他们更畏惧摄政王的权势。
李福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立刻跳出来指着姜晚宁喊道:“王爷明鉴!这妖女定是用了什么邪术!求王爷为我等做主啊!”
谢临渊没有理他,目光依旧锁定在姜晚宁身上,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姜晚宁知道,这是她的一场豪赌。赌赢了,她便能彻底站稳脚跟;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她迎上谢临渊的目光,忽然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带着一丝狡黠。
“王爷说得对,国法大于天。”她朗声道,“但国法,惩治的是己然之罪。而我这‘神迹’,惩治的,是未萌之心。”
她目光转向李福,声音陡然变冷:“李管事,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那你可敢,上前来,让祖宗亲自辨一辨你的忠奸?”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此乃‘问心虫’,亦是祖宗所赐。若心中无鬼,此虫不侵。若心怀叵测,此虫便会附身噬心,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猛地拔开竹筒,几只流光溢彩的小虫飞舞而出,在空中盘旋。
李福吓得连连后退,他虽不信什么“问心虫”,但他怕姜晚宁真的下毒!
“你……你这妖女!休想害我!”
“不敢吗?”姜晚宁步步紧逼,“还是说,你就是那幕后主使?!”
就在李福进退两难之际,那几只“问心虫”,竟仿佛有了灵性一般,绕过了所有人,首首地朝着他飞去,在他头顶盘旋,发出幽幽的光芒。
“啊——!鬼!有鬼啊!”李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以为自己真的被邪祟缠身,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王二麻子等人见主使都吓跑了,哪里还敢隐瞒,立刻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真相大白。
谢临渊坐在马上,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好戏。他看着那个在高台上,凭一己之力,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一丝灼热的欣赏。
他终于明白,她所依仗的,从来不是什么神迹。
而是比神迹更可怕的东西——人心。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高台前,走到她面前。
“定国郡主,”他看着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你赢了。”
他没有问她那些“神迹”的原理,因为他知道,那是属于她的秘密。他只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女人的名字,将真正响彻整个景朝。
而他,对她的兴趣,也早己超越了最初的探究。
“这些人,你想如何处置?”他问道。
“王爷觉得,该当如何?”姜晚宁将问题抛了回去。
谢临渊看着她那双清澈又狡黠的眼睛,忽然笑了。
“本王觉得,临风庄园的茅厕,似乎缺了几个打扫的人。”
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