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训练场边缘，张教授瘫坐在长椅上，单片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干裂的嘴唇不住颤抖，手中的记录板早己滑落在地。
夏玄璎转身望去，这才发现这位向来骄傲的炼金大师此刻就像个第一次见到魔法的孩童，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场中央正在缓缓消散的暗影阵法，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自己凌乱的白发。
“教...教授？”夏玄璎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张教授如梦初醒般浑身一震，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那些切口：“这...这不是切割...这是湮灭...纯粹的暗影湮灭...”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共鸣率是100%...不...是超越理论值的...完美契合...”
他突然像个疯子般扑向最近的标靶残骸，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切口，却在接触的瞬间触电般缩回——切面竟还残留着冰冷的暗影之力。
“您没事吧？”夏玄璎快步上前。
张教授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刚才那个阵法...那些影子...它们是怎么做到的？每个影刃都好像有了生命！选你果然是没错的！”
夏玄璎看着这位陷入癫狂的天才炼金师，轻轻将黑匣放在地上，取出其中一把影刃。
刀身在夕阳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些符文此刻看起来就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流动。
“教授，”她轻声说，“是您创造了它们。”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张教授头上。他呆立片刻，突然跌坐在长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当他再抬头时，镜片后的双眼竟闪烁着泪光。
“不，孩子...”他沙哑地说，“是我见证了奇迹。”
“我需要整理这两个月的研究数据。”张教授摘下单片眼镜，用衣角随意擦了擦，“你也该休息一周了。”
“一周后见。”张教授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实验记录上快速滑动，“这段时间别来打扰我。”
夏玄璎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训练场，向星辰居的方向走去。
走出炼金学院大楼时，初冬的寒风迎面扑来。夏玄璎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黑匣，却发现自己的脚步不自觉地转向了图书馆方向——这个时间点，云苓一定在那里。
图书馆西侧的角落里，云苓正被一堆厚重的典籍包围。她蓬松的栗色卷发乱糟糟地翘着，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墨水，面前的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潦草的笔记。
“玄璎！”云苓抬头看见好友，立刻压低声音招呼，“快来救救我！”
夏玄璎在她对面坐下，瞥见摊开的《高阶元素理论》上贴满了彩色标记。
“期末考还有三周。”
云苓哭丧着脸，用羽毛笔戳了戳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我前半个学期都在睡懒觉，现在连元素共鸣的基本公式都记混了。”
她从书堆底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刺眼的“58”。“老师说如果补考不过，暑假就得留校重修...”
夏玄璎接过试卷扫了一眼，从云苓杂乱的书堆中精准地抽出一本《元素反应基础》：“从这里开始。”
“啊？可是教授说——”
“时芳女士的考题有固定模式。”夏玄璎翻开书页，指向几个标红的段落，“据说她每年都会在这里出三道论述题。”
云苓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些吹捧我的男孩子们告诉我的。”夏玄璎平静地说，又从书堆里挑出几本笔记，“这些，都给你。”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夏玄璎帮云苓梳理了整个学期的知识框架。当图书馆的闭馆钟声响起时，云苓己经能够完整推导出元素转化的基础方程式了。
“玄璎你太厉害了！”云苓一边收拾书堆一边感叹，“明明这两个月你都没怎么来上课...”
夏玄璎没有回答，只是帮她把借阅的书籍归还原位。
是的，这两个月随着张教授的实验越加深入，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前往实验室。
走出图书馆时，夜空己经繁星点点。
“对了，”云苓突然想起什么，“你这周不用去实验室了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王都玩？听说新开了家甜品店，他们家的蜂蜜千层蛋糕——”
“好。”夏玄璎出人意料地答应了。
云苓惊讶得差点踩空台阶：“真的？你居然愿意出门？”
“嗯。”夏玄璎看着远处王都的灯火，“我想去看看。”
三天后，夏玄璎独自起来了校园。云苓因为临时被导师叫去补课，遗憾地错过了这次出行。
王都中央广场比夏玄璎想象中还要热闹。街头艺人在喷泉边表演火焰魔法，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烤栗子和热苹果酒的香气。
她站在广场边缘，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入学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闲出行，虽然离学校不是很远。
按照云苓给的清单，夏玄璎先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甜品店。“蜜语”的招牌上画着一只胖乎乎的蜜蜂，橱窗里陈列着精致的糕点。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位吗？”系着格子围裙的女侍者热情地迎上来。
夏玄璎点点头，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菜单上的名字都花哨得令人困惑，她干脆指了指邻桌客人点的那个有着金黄焦糖层的蛋糕。
“我们的招牌蜂蜜千层。”侍者会意地微笑，“要搭配月桂红茶吗？这是本店特调。”
当蛋糕和茶一起端上来时，夏玄璎愣了一下。
蛋糕被做成了精致的蜂巢造型，每一层薄如蝉翼的酥皮间都流淌着琥珀色的蜂蜜。茶水上漂浮着几朵小小的金桂花，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她小心地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酥皮在齿间碎裂的瞬间，浓郁的蜂蜜香气立刻充满了口腔，紧接着是海盐焦糖的微咸和香草的回甘。
这种复杂而和谐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影刃中那些精密咬合的符文阵列——看似随意，实则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计算。
离开甜品店时，夏玄璎打包了一份栗子蒙布朗。她沿着广场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著名的魔法商业街。
这里的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魔法物品：会自己编织的毛线针、永远保持恒温的茶杯、能够变换七种颜色的魔法灯...
一家名为“星辰织造”的店铺吸引了她的注意。橱窗里展示着一件深蓝色的魔法长袍，袍角绣着若隐若现的星图，随着光线角度变换，那些星辰仿佛真的在缓缓移动。
“眼光不错。”
店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正在整理一匹闪着微光的布料，“这件'夜幕'系列用的是北地蜘蛛丝混织月影纱，不仅轻便透气，还能自动调节温度。”
夏玄璎轻轻触摸袍角，感受到布料下细微的魔力流动。这种触感让她想起了影刃握柄上的防滑纹路——都是为了更好地传导魔力而设计。
“多少钱？”
老妇人报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看到夏玄璎瞬间僵硬的表情，又笑着补充：“不过学院学生可以用点数兑换，看你的徽章...应该是魔导学院的优等生吧？”
夏玄璎这才想起自己账户里还存着这几个月攒下的学院点数——她几乎从不在吃穿用度上花费点数。
半小时后，她穿着新长袍走出了店铺。深蓝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走动时袍角的星图若隐若现。
这件衣服很贵，但当她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突然理解了云苓为什么总爱买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
有时候，纯粹的喜欢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夏玄璎几乎走遍了王都的每一个角落。她在旧书摊淘到了一本关于古代暗影魔法的残卷，在武器店见识了最新式的魔法弓弩，甚至破天荒地去看了一场魔法歌剧——虽然中途就睡着了。
回到学院的那天晚上，夏玄璎久违地梦见了家乡的枫叶。梦里的她既不是从小备受流言的孩子，也不是学院里独来独往的天才学生，只是一个在落叶堆里奔跑的普通女孩。
醒来时，晨光刚刚爬上窗棂。夏玄璎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感受着这一周来难得的平静。
“或许假期，该回家看看了。”
然后她起身，换上新的魔法长袍，将影刃的黑匣小心地收进暗格。今天是周一，张教授的闭关应该结束了。
当钟声敲响七下时，夏玄璎站在了实验室门前。她抬手敲门，却发现门缝下塞着一张字条：
【数据整理比预计复杂，再给我三天。——张】
夏玄璎收起字条，转身走向教学楼。路过公告板时，一则通知吸引了她的注意：
【期末特别实践考核：风鸣岛生态调查，将于文化课笔试后进行。一二年级共同参与，需组队完成指定任务，表现计入期末总评。——教务处】
通知下方己经贴了几张组队名单。夏玄璎的目光在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虚安雅，后面跟着二年级的火系首席祝浩轩和水系优等生公孙柔的名字。
她轻轻摸了摸新长袍的袖口，那里绣着一颗不显眼的星星。三天的等待时间，或许足够她去找云苓问清楚这个实践考核的具体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