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玄璎停在了一扇镶嵌黄铜齿轮浮雕的厚重橡木门前，门缝里透出金属、硫磺与奇异薄荷混合的气味。
她抬手，指节敲击三下。
门被猛地拉开。
张教授堵在门口，炼金师长袍沾满污渍，单片眼镜反射着光，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夏同学！快请进！”
他声音高亢急切，侧身让开通道，几乎想伸手拉她进去。
夏玄璎踏入实验室，光线明亮到刺眼，空气里混杂着金属、硫磺、油脂和微弱的臭氧气息。
“考虑得怎么样？”张教授紧盯着她，身体前倾，目光灼热。
“我接受您的邀请。”
夏玄璎声音清晰稳定。
“好！太好了！”
张教授猛地拍手，脸上绽开孩子般的兴奋笑容，“我就知道！”他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引她走向实验室核心，“来！看看我的‘宝贝’们！”
他冲到一张副实验台旁，拿起一支镶嵌银色纹路的鹅毛笔，拧动旋钮，笔尖悬浮起来，随着他口述“记录：第一百零三次元素稳定性测试……”流畅书写。
“自动记录羽毛笔！灵感一个不漏！”他小心放下笔，又指向旁边刻画复杂回路的石质坩埚，“恒温坩埚，误差不过半度！敏感魔药材料的救星！”手背轻触外壁，毫无灼热。
最后指向一个黄铜基座、镶嵌发光晶体透镜的复杂仪器，“基础元素分析仪，快速解析物质元素！野外利器！”
介绍如疾风骤雨。
夏玄璎目光沉静掠过，提出问题：“羽毛笔的悬浮符文对高频振动是否敏感？”
“好问题！加了微型缓冲阵列，现在很稳！”张教授拿起笔敲击桌面，笔尖纹丝不动。
她又看向坩埚：“这个恒温坩埚还不错，挺实用的。”
“内嵌热流引导微管！比传统方式好太多！”张教授兴奋解释，炫耀着他的杰作。
当他引着夏玄璎走向实验室另一侧被半透明能量屏障隔离的区域时，气氛凝重起来。几架攻击性原型机固定在支架上。
张教授压低声音，带着朝圣般的狂热指向一件覆盖前臂的暗色金属构装体。核心一块蓝色晶石不规则明灭闪烁，发出嗡鸣。
“‘磐石I型’能量护臂！魔力转化冲击能量，理论可击穿三寸钢靶！”他语气憧憬，随即无奈，“可惜……稳定性是大问题，输出难控，结构损耗厉害。”他指了指护臂上新近焊接的痕迹。
接着，他拿起一支通体银灰、顶端镶嵌黯淡红晶的金属短杖，重量十足。
“‘引导者’短杖！增幅塑形魔力，理论提升火球术威力三成，射程增半！”他眼中光芒又黯淡，“但需预先充能。”他无奈指向尾部插槽，“实战意义大打折扣。”
最后，他带夏玄璎走到房间中央沉重的金属支架前。上面固定着一把结构复杂、弓臂粗壮的炼金弩，弩身连着齿轮组和能量导管。
“‘重锤’弩！依靠炼金晶石驱动，特制符文箭矢！威力足以撕裂重甲！稳定性最好！”他斩钉截铁，随即苦笑，“但体积重量巨大，移动困难，后坐力惊人，装填缓慢。”
介绍完毕，他猛地转身，双手撑台，目光如烙铁锁住夏玄璎：“看到了吗？它们卡在瓶颈上。”
他呼吸急促，“只要你每天课后都来，我们一起打磨它们！你的天赋加上我的实验室，魔法与炼金的完美融合，没有不可能！”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因他灼热话语而升温。夏玄璎目光沉静，扫过那些原型武器，落回张教授急切期盼的脸上。
“教授，对于您的研究，我很感兴趣。”她首先肯定。
张教授紧绷的肩膀放松一丝。
“但是，”夏玄璎紧接着开口，语气平和坚定，“每天课程结束都来，我无法做到。”
“为什么？”张教授笑容僵住，眼中充满难以置信，“时间！我们需要时间！灵感需要碰撞！你难道不明白突破意味着什么吗？”他几乎向前一步。
夏玄璎不为所动，微微抬手，指向那沉重的“重锤”弩：“教授，我可以试试它吗？”
张教授满腔急切被堵回。他皱眉点头：“小心后坐力……”
夏玄璎己走到弩架旁，双手稳稳握住冰冷沉重的弩身。她双腿微分，腰腹绷紧，费力地将符文金属箭卡入箭槽，扳动沉重杠杆。
“咔哒”一声，强化符文弩弦绷紧到极限，发出呻吟。她右肩抵住弩托，脸颊贴上金属，目光透过瞄具锁定三十米外布满凹坑的厚实钢靶中心。
食指扣下扳机。
“嗡——轰！”
沉闷巨响与尖锐爆鸣炸开！弩身剧震！夏玄璎踉跄后退一步。弩箭离弦，箭尾拖曳凝练如实质的蓝白光束，闪电般撕裂空气！
“轰隆！”
钢靶中心爆发刺目光球！青烟与臭氧味弥漫。厚重的钢靶上，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熔融撕裂的恐怖孔洞赫然在目，裂纹蔓延，几乎贯穿！弩箭尾羽在孔洞边缘微微震颤。
死寂。只有能量残余的“滋滋”声和弩身冷却的“咔哒”声。
张教授目瞪口呆看着钢靶上的创口，又猛地扭头看向夏玄璎，嘴巴微张。震惊取代了急切与不满。
夏玄璎放下灼热的弩，活动发麻的右肩，呼吸微促，眼神却清亮锐利。她转向张教授，声音沉稳有力：
“我知道这项研究的价值，也愿意投入精力。但我也需要自己的自由时间。”
她清晰给出界限：“每周三天。周一、周三、周五下午课程结束后。”
张教授的目光从夏玄璎沉静的脸庞，移到散发热气的弩，最后定格在钢靶狰狞的贯穿孔洞上。
那孔洞，像无声的勋章，亦像不容置喙的宣言。
终于，他深深吸气，肩膀微垮，紧绷的线条松弛。
“……好。”
声音沙哑，却不再急切。他揉揉眉心，眼神复杂专注，“三天……三天也好...也好。”他转身，手指划过实验台冰冷的金属表面，声音低沉，“下周三，这里见。”
夏玄璎颔首：“好的，教授。”
她转身，厚重的橡木门无声合拢，隔绝了那片金属、能量与硫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