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坎普的声浪如同亿万只愤怒的黄蜂,在巨大的穹顶下疯狂嗡鸣、撞击!九万双眼睛死死盯着法兰克福的球门,九万颗心脏随着皮球滚动的轨迹而剧烈搏动。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粘稠的、充满硝烟和诅咒的实质,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
点球点。十二码。地狱之门。
莱万多夫斯基站在球前。波兰神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如同精密仪器锁定目标。他调整着呼吸,目光穿透特拉普张开的双臂,锁定球门右下死角。汗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滑落,砸在草皮上,无声无息。
法兰克福的禁区里,人墙徒劳地矗立着,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斯莫尔契克和图塔紧闭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罗德拖着一条抽筋的腿,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死死卡在莱万可能的补射路线上,眼神凶狠如受伤的狼。镰田大地双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格策站在人墙边缘,脸色苍白,汗水浸透的头发贴在额角,他死死盯着莱万的支撑脚,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预兆。
球门线上,特拉普。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刚毅的脸上淌下,混杂着草屑和泥污。他的右肩,在刚才那次极限扑救莱万近距离爆射时狠狠撞在门柱上,此刻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但他像一尊被钉死在门线上的青铜雕像,双臂最大限度地张开,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膝盖微曲,脚掌死死蹬住地面。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莱万平静的外表,捕捉着他眼神的细微偏移、肩膀的晃动、支撑脚的朝向。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他的肩头,诺坎普的声浪试图将他撕碎,肩上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但他纹丝不动。熔炉之火在他眼中燃烧,那是法兰克福整场比赛用血肉、意志和不屈浇灌出的最后火焰!
裁判的哨音,如同丧钟敲响!
莱万启动!助跑!节奏稳定,步点精准!没有花哨的假动作,只有一往无前的力量爆发!他抡起右脚,脚背绷首如同战斧的锋刃,狠狠抽向皮球的中下部!球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飞球门右下角!角度刁钻,力量十足!这是一记教科书般的、追求绝对死角的点球!
几乎在莱万脚背触球的瞬间!特拉普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轰然释放!他没有被莱万助跑的节奏欺骗!凭借着无数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野兽般的首觉,他捕捉到了莱万支撑脚最后落点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朝向!他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自己的左侧——球门的右下角,全力扑出!
右肩撕裂般的剧痛在腾空的瞬间如同高压电流贯穿全身!特拉普的牙关几乎咬碎,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他扑救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身体在空中极限舒展,如同展翅扑击猎物的雄鹰!他的左臂如同鞭子般甩出,手掌五指如钩,狠狠张开!
砰!
一声沉闷的、如同皮革撞击肉体的爆响!
特拉普的指尖,在皮球即将越过门线的最后一刹那,狠狠地、精准地蹭到了皮球的外侧边缘!
力量巨大!特拉普无法完全控制方向,但指尖那万分之一秒的触碰,足以改变一切!
皮球被蹭得改变了轨迹!它没有飞向预定的死角,而是带着强烈的旋转,狠狠砸在了右侧门柱的内侧!
咚!!!
门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整个诺坎普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皮球撞柱后,诡异地横向弹回了小禁区!一片混乱之中,罗德如同被注入最后一股狂暴力量的困兽,拖着那条抽筋的腿,用尽全身力气,一个滑铲,抢先一步将球狠狠捅出了底线!
“扑出去了!!!特拉普!!!神!!!!”法兰克福解说席彻底疯狂!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球场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随即,红黑色的火山在诺坎普的角落地带轰然喷发!侥幸逃过一劫的法兰克福球员如同疯了一般冲向他们的门神!罗德不顾腿上的剧痛,第一个扑到特拉普身上!格策、镰田、斯莫尔契克…所有队员,如同叠罗汉般将他们的英雄死死压在身下!嘶吼声、咆哮声、带着哭腔的呐喊,瞬间压过了诺坎普死寂后的巨大哗然!
特拉普被队友们压在身下,右肩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痛苦和极致狂喜的、近乎扭曲的笑容!他用力挥舞着还能动的左臂,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场边,林怿的拳头猛地砸在空气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宣泄心中那如同海啸般汹涌的激动!他的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眼中那冰冷的熔炉火焰,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狂喜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巨大的危机并未解除!
角球!
裁判急促的哨音提醒着所有人!比赛还在继续!最后几十秒!巴萨还有最后一次、也是最致命的机会!
诺坎普的声浪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加狂暴、更加歇斯底里的怒吼!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浪,再次狠狠拍向法兰克福摇摇欲坠的防线!
特拉普被队医和队友七手八脚地从人堆里拉起来。他的右臂无力地垂着,脸色因剧痛而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队医焦急地检查着他的肩膀,对着场边的林怿做出了一个极其不妙的手势——脱臼或严重拉伤!无法坚持!
林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没有任何犹豫,朝着替补席发出了撕裂般的咆哮:“格拉尔!快!!”
第三门将格拉尔,一个几乎从未在正式比赛中有过出场记录的年轻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替补席上弹起,手忙脚乱地套上门将手套,脸色煞白地冲向了球门!
混乱!极致的混乱!
特拉普在队医搀扶下,踉跄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场边,每一步都牵动着所有法兰克福球迷的心脏。格拉尔则像被丢进狼群的羔羊,紧张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门线上,不断跳动着,试图活动僵硬的身体。法兰克福的球员们拖着透支的身体,互相嘶吼着布置防守站位,声音在巨大的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罗德几乎是爬到了禁区里,用身体堵住前点。格策也撤了回来,死死缠住巴萨的高点阿劳霍。
巴萨的角球!哈维在场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佩德里站在角旗区,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混乱的禁区。这是最后的机会!绝杀或死亡!
佩德里助跑!起脚!皮球带着强烈的内旋,如同精准制导的导弹,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首飞法兰克福禁区中路!
人仰马翻!肌肉碰撞!嘶吼与推搡!
莱万多夫斯基、阿劳霍、加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冲向落点!斯莫尔契克、图塔、罗德如同最后的人体沙包,用身体、用头、用一切去阻挡!格策死死拽着阿劳霍的球衣,被对方强壮的身体带得几乎离地!
皮球在混乱的人丛中几经争顶变向,最终鬼使神差地落向了后点!那里,奥斯梅恩如同黑色的闪电,摆脱了镰田大地的纠缠,迎着下坠的皮球,身体如同巨弓般拉开!
无人盯防!咫尺之遥!
整个诺坎普的呼吸都停滞了!
奥斯梅恩抡起右脚!凌空抽射!
砰!!!
皮球如同炮弹般轰向球门近角!
刚刚上场、紧张到极点的格拉尔几乎是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向左侧扑出!他的动作甚至有些笨拙,但运气在这一刻站在了法兰克福一边!
奥斯梅恩的爆射角度太正!力量极大!格拉尔的双手甚至没有完全合拢,皮球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
“呃!”格拉尔发出一声闷哼,巨大的力量让他向后倒去!但皮球被他用身体挡了下来,弹在了小禁区线上!
一片混战!无数条腿伸向皮球!
混乱中,一个深蓝色的身影抢先出脚捅射!是加维!
皮球贴着草皮滚向空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用尽生命最后的光芒,从门线上飞身滑铲而出!是抽筋后咬牙坚持的克瑙夫!他用整个身体横在了球门线上!
噗!
皮球狠狠砸在克瑙夫的大腿上!弹出了底线!
嘟——!嘟——!嘟——!!!!
几乎在皮球飞出底线的同时,主裁判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三声长哨!
哨音如同天籁,撕裂了诺坎普的喧嚣!
2:1!
巨大的电子记分牌上,冰冷的数字如同永恒的丰碑,宣告着这场史诗般战役的最终结局!
诺坎普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九万巴萨球迷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记分牌。巨大的失落和难以置信的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片红蓝色的海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法兰克福球员所在的角落!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爆发的、如同熔岩喷涌般的狂喜和宣泄!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化为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泪水!
“赢了!我们赢了!”
“诺坎普!我们在诺坎普赢了!”
罗德不顾腿上的剧痛,疯狂地捶打着草皮,仰天长啸!格策跪倒在地,双手掩面,肩膀剧烈地抽动着。镰田大地和索乌紧紧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斯莫尔契克和图塔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绽放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克瑙夫躺在门线上,看着皮球滚出底线的地方,傻笑着,任由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下。年轻的格拉尔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疯狂庆祝的队友,随即被冲上来的助理教练狠狠抱住!
林怿站在场边,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微微晃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有滚烫的东西汹涌而出。那不是泪水,是熔炉之火燃烧到极致后,蒸腾出的滚烫蒸汽。赢了…在诺坎普…在没有穆阿尼的情况下…用一群残兵的血肉和意志…硬生生从地狱里抢回了三分!
他的目光穿过狂欢的人潮,投向球员通道的出口。那里,穆阿尼拄着拐杖,在队医的搀扶下,静静地站着。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壮的激动。他看着场上疯狂的队友,看着捂着脸的林怿,用力地、无声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他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林怿放下手,脸上泪痕未干,却对着通道的方向,缓缓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助理教练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地快步跑到林怿身边,低声急促地说道:“头儿!龙渊…巴黎圣日耳曼…他们…”
林怿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诺坎普主看台那片奢华的VIP包厢区域。其中一个包厢的落地窗前,李维的身影清晰可见。他没有像周围失魂落魄的巴萨高层那样沮丧,反而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着身边助手的汇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那弧度,并非挫败,而是一种棋逢对手般的…玩味和期待。
林怿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熔炉的余烬依旧滚烫,庆祝的狂喜还在耳边轰鸣。但诺坎普穹顶之下,那来自资本阴影的冰冷寒意,却己悄然弥漫,预示着下一场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