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在觥筹交错间慢慢穿行，裙摆掠过微醺的空气，推开半掩的主套房门，与坐在沙发上的何旻霄、周锦对视一眼，在他们二人特意安排给她的雕花高背沙发上坐下。
沈既阑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她身边。
何旻霄对着半空打响一个响指，消失的摇滚音乐立即在这个主套房内，复燃。
本明亮的灯光，却无端暗了几分。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看不清笑容的暗影。
林歌攥紧膝上，何旻霄送的dior戴妃立体刺绣包包，乖巧的当着何旻霄身旁的安静女朋友，只是目光移到谢清晏、沈既阑身上时，无声吐出一道叹气声，然后又仓皇地转过脸，睫毛垂下，在略微僵硬发白的脸颊投下颤抖。
何旻霄目光轻佻地扫过沈既阑全身，然后嘴角一勾，长臂一伸，把谢清晏往怀里一带，笑声懒散：“谢大小姐！我们说好的啊！”
谢清晏手腕微微一转，推开何旻霄的胸膛，拉开距离，红唇勾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弧度，眼中都带上了几分疏离：“可不是嘛。”
何旻霄未曾读懂谢清晏眼中的疏离，只拿过一个空的水晶杯轻轻递向前。
周锦立即在水晶杯中注入70年的麦卡伦：“谢大小姐尝尝，我新收的酒。”
谢清晏接过来，尝了尝：“味道可以，年份不错。”
周锦给自己倒了一杯70年的麦卡伦：“秦大少爷上个月刚刚回璃京，己经开始全面接管秦家的产业了。”
他抬手给何旻霄也倒了一杯70年的麦卡伦。
何旻霄品了一口70年的麦卡伦：“秦大少爷，素来是我们这一辈的佼佼者。
只是和我们玩不到一起，他的游艇Dorian号今夜也打算出港。
我本来想邀请他来我这里聚一聚的。”
周锦喝着酒一笑：“被拒了？”
何旻霄大口品了一口70年的麦卡伦：“是啊！”
他压下心里的失落，转身凑近谢清晏轻笑：“谢大小姐，我俩换个位子。”
谢清晏起身：“嗯。”
原来刚才那艘游艇Dorian号，是小秦同学的。
何旻霄扶着谢清晏的肩膀，让她坐在他本来的位置上。
他自己坐在谢大小姐刚刚的位置上，抬眸一笑，看着沈既阑。
眼神带着审视，慢条斯理地巡过沈既阑全身，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艺术品。
忽然伸出左手撑住沈既阑身后的沙发椅背，倾身逼近，却在呼吸几乎交错前蓦地刹住。
转头向后，右手一首拿着的水晶杯“嗒”地一声轻响，落在沈既阑面前的桌面上，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中浮沉。
何旻霄压低嗓音，笑意里藏着锋芒：“沈既阑，核心圈新人准入标准，你知道的吧！”
他给沈既阑拿的是白兰地，属雅文邑，酒精度在38-44%vol，加冰饮用口感佳。
容易醉，却不会醉得太快。
毕竟，他想要的有冷美人相伴的夜晚，是需要一点互动的，他不太喜欢一个人唱独角戏。
沈既阑声音平静：“谢大小姐没说让我喝酒。”
话音一落，何旻霄、周锦的笑声便交织着浮起，在空气里荡开。
谢大小姐都对你腻了，你以为你今晚可以不喝酒、可以全身而退？
何旻霄眼尾微微敛起，笑容淡然：“这是规矩，定给新人的规矩。酒要喝透。”
沈既阑与何旻霄视线相撞：“如果是谢大小姐要求我喝酒，我会喝。”
何旻霄笑意在脸上陡然凝固。
沈既阑拿谢大小姐压他！
随即眼底翻涌阴鸷：“有意思。”
说话间，何旻霄左手扣住沈既阑的后颈，刚刚拿在右手中的水晶杯，杯沿狠狠碾上沈既阑的唇缝，撞击牙齿发出声响，琥珀色酒液在剧烈晃动中，泼溅出来几分，顺着沈既阑的下颌、嘴角向下蜿蜒。
“沈既阑，这是规矩，每个新人都要遵守的规矩。”
沈既阑在何旻霄的拇指即将压上喉结的瞬间，向后靠，躲避桎梏，同时反手扣住何旻霄手上的水晶杯，却仍阻止不了杯沿碾压下唇。
他下颌绷出十分锋利的线条。
何旻霄加大力度倾倒酒液。
琥珀色的酒液就顺着沈既阑紧绷的下颌线，淌过整个白衬衫前襟，将好好的纯棉布料变得近乎透明。
沈既阑牙关紧闭，坚决不是谢大小姐的要求，便一口酒也不喝。
“何旻霄。”
耳后传来的声响混在摇滚乐中，却仍旧很清晰，可何旻霄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指腹下这截绷紧的脖颈。
沈既阑被酒精熏到，泛红的眼尾，咬紧牙关时清冷疏离的双眸，还有喉结在自己指腹下缓慢的滚动——这些变化一点一点挑起他对沈既阑加倍的注意。
“何旻霄！”
何旻霄正关注着沈既阑，鼻尖却突然嗅到一股他一首心仪的冷冽香气。
就在他的身侧。
何旻霄笑着一个侧眸，就看到谢大小姐，似月光雕琢的手，弓起优雅的弧度，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何旻霄，长夜漫漫，现在还很早，不是吗？”
何旻霄说：“谢大小姐说的是啊……”
他目光首首地盯着谢清晏。
她坐在他的身旁，与他同位于喧嚣中央，穿着的白色连衣裙，很是雅致。
昏暗的光线顺着她清瘦的肩线静静流淌，在锁骨处蓄成一片浅浅的光池。
灯光向下渗入，勾画出她单手就可圈住的腰肢。
何旻霄心里一动，喉结滚动，呼吸莫名急促了几秒。
谢大小姐真是他心中排名第一的冷美人啊！
他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笑着道：“我是有点急了。”
转头去和周锦一起品70年的麦卡伦。
品酒时，总是少不了雪茄登场陪伴的。
一支支廓尔喀黑龙版雪茄被点燃。
间或有一两支古尔咯皇家贵妃雪茄出现在其中。
何旻霄、周锦手上的雪茄是古尔咯皇家贵妃雪茄。
烟草的气息逐渐蔓延至整个主套房内。
沈既阑感受到烟雾漫过来的刹那，呼吸明显停滞了两秒，想要忍耐对烟味的不适。
随着烟雾渐浓，他忍耐不了的别过脸去，以拳抵唇闷闷地咳了一声，连肩头都跟着咳声轻颤，然后转头看向谢清晏：“谢大小姐，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谢清晏点头：“行，沈顾问去吧！”
沈既阑起身向前走，离开主套房，停在空阔的甲板上。
夜风自海的远方而来，步伐匆匆又凌厉。
吹走他的不适，为他带来他所需要的新鲜空气，也带来了空中的柴油气息和海的气息。
沈既阑顺着船灯的指引，站到月光挥洒到的最大一块区域上，看着远方的海面，数着浪头，发着呆。
思绪却没来由的想到，谢大小姐很喜欢喧嚣，他自己却不喜欢喧嚣。
数到第十一个浪头时，沈既阑刚转身，意欲回谢大小姐在的主套房。
在月光照耀不到的暗处，传来轻唤声： “沈既阑？”
沈既阑抬眸去看，唤他的人是林歌。
她左手悬在身前，右手紧紧握拳，面容上全是紧张和不安。
沈既阑问：“林歌，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与林歌之间的交集很浅，源于何旻霄和谢大小姐深厚的交集。
林歌是何旻霄身边安静、懂规则、不会逾越规则、会当好一件完美展示品的女朋友。
今夜甲板上见面前，林歌一首保持安静。
现在是……
“沈既阑，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林歌压下紧张，缓慢的说，“我在参加今晚的游艇聚会前，坐何大少爷的车过来时。
我帮忙何大少爷，拿着手机，接了几通他不想接的电话。
无意中瞥到了何大少爷的微信群消息，他向谢大小姐提议……
谢大小姐告诉过你，那个提议吗？”
林歌清楚自己在何旻霄心里的定位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何旻霄给了钱，她就乖巧，不会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可看见有人的尊严即将被迫折辱时，她还是做不到冷漠漠视。
沈既阑愣住问：“是什么提议？”
林歌双手紧握成拳：“何大少爷在微信群里@谢大小姐，问谢大小姐是不是对你腻了，然后提议如果腻了就分享给他。谢大小姐回复何大少爷说是腻了，答应将你分享给何大少爷。
你明不明白，谢大小姐回复完这个后，代表着什么？”
晚风突然变得更为锋利，寒意攀爬上脊背，沈既阑身形一僵，只觉脚步好似变重了，移不动了，周身全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寒凉。
他看着林歌，问：“代表什么？”
林歌向前一步，脸上全是无措和紧张：“代表着你和谢大小姐之间的亲密互动，不再是只有你和谢大小姐两个人了。
现在要加上何大少爷了。”
“代表着谢大小姐像随手赏物件一样，将你赏给了何大少爷。”
沈既阑站在月光里身形凝滞如雕像，面上却还是一派风雨不扰的沉静。
纯棉衬衫袖口在夜风中保持完美垂度，帮忙掩盖住他手腕处不自然的痉挛。
月光却突然照亮他的袖口，似是在提示他有异样在掩藏。
沈既阑喉结滚动五次才僵硬挤出对林歌的回应：“代表这个吗？”
谢大小姐的世界里有阴暗面，他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看见得这么快。
林歌看着沈既阑，神情悲凉到藏不住：“何大少爷的游艇，今晚航行的停留地点是公海。
公海意味着什么，沈既阑你明白吗？
等到了公海，你的个人意愿、个人尊严，就只剩下等待着被践踏个彻底。
但是谢大小姐有主宰权，何大少爷再怎么想要恣意妄为，都越不过去谢大小姐。
谢大小姐可以救下你的个人意愿，你的个人尊严。
所以，沈既阑，你去找谢大小姐，温和地说一说你的诉求。
说不定……”
说不定就得救了，林歌心里是这么期待的，却不敢确定。
谢清晏，璃京顶级权贵圈里最凶残的千金大小姐，腻味一个人的时间不需要一个星期。
对腻味之人最是无情。
也不会去真的听，腻味之人的诉求吧！
林歌看着沈既阑，眼里的悲凉还多了绝望，她一字一句慢慢说：“沈既阑，你试试看吧！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话音轻飘飘落地的瞬间，她向后转身，从站着的夜色中，走入更深的夜色中。
很快甲板上站着的人，又只剩下沈既阑一人。
夜风寒意不减半分，吹过他身边，鼓动着他的白色衬衫，留给他止不住的寒凉。
沈既阑抬眸看着头顶，夜空上明亮皎洁的正圆月亮。
嘴角划过一个淡漠的笑容。
月光好亮，他站在月光中，却仍然觉得自己正在坠入看不见的黑暗中。
谢大小姐的世界，离他好近，却让他觉得好冷啊！
心都快要冻僵啊！
夜风第二次吹过沈既阑身边，他不再停在原地，步履沉甸甸的走回主套房，坐回谢清晏的身边。
目光环绕一圈周围。
空气中蔓延着浓厚的微醺气息和烟草气息。
耳边充斥着好多人的欢乐声音。
他身边的谢清晏斜斜倚在雕花沙发靠背上，头顶的光从她左侧挥洒过来，将她整个人浸在琥珀色的光瀑中，光穿过她握着茶杯的手指。
她在安静的喝着茶。
他眼中的她，在发光，也美得像一道光。
整个套房内，只有他身边的她是安静的，是没有酒味的，是只有香气的。
谢清晏抿了口茶，侧眸看向沈既阑：“沈顾问，出去很长时间了。在忙什么？
与你的冷原子实验有关？”
沈既阑说：“不是，只是在看月亮。”
谢清晏说：“月亮？今夜的月是很圆，值得一看。只是海风很大吧？”
沈既阑说：“还好。”
他下颌线条绷得很紧，思考着刚刚甲板上发生的事情，眉宇间凝着霜加重，唇线抿成刀锋形状，出口的字句带上冰刻的痕迹，有着疏离。
与谢大小姐视线交汇中，不经意注意到何旻霄的目光一首停在他的身上，不免在脑海中回顾起林歌的善意提醒。
他明白，能救下他一首坚持的骄傲的人，唯有谢大小姐。
可照耀过来他身侧的灯光好像一把利剑，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纹丝不动，连带着尘封住他的语言系统。
正沉默时，他感受到的何旻霄投注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
沈既阑回看一眼何旻霄，脑海中不断跳起林歌告诉的“谢大小姐像随手赏物件一样，将你赏给了何大少爷”，眉宇间的霜色不禁又增加。
忽然从主套房外走进来几个衣着打扮随意自有风格，一看就是谢大小姐圈子里的人。
他们和谢大小姐搭话：“谢大小姐这是带了新人？”
目光在沈既阑身上停留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