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风在那份空白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名字的瞬间，场边的闪光灯，如同被引爆的星辰，汇成了一片刺眼的、无法首视的白色海洋。
所有的记者，都疯了。
他们知道，他们正在见证的，不仅仅是一个球员的签约，更是一个传奇的、足以被载入常州足球史册的、历史性的时刻。
在主席李建国那充满了狂喜和得意的大笑声中，在主教练张海和队长陈浩那发自内心的、欣慰的掌声中，这场充满了神迹与反转的公开试训，似乎，终于要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试训结束，记者们暂时被拦在了场外，等待着后续的官方新闻通稿。
而球队经理刘万里，那个在林风签约时，因为巨大的刺激而险些当众晕厥过去的男人，此刻，也终于，从那片混乱的思绪中，缓了过来。
他的脸色，依然惨白。
但他的眼神，却在短暂的恐惧之后，重新被一种更加阴冷的、属于官僚的“算计”所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因为出了冷汗而有些褶皱的、昂贵的西装，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他最擅长的、充满了“专业性”的虚伪笑容。
他走到林风面前，姿态，摆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谦卑和热情。
“林大师！哎呀，真是恭喜恭喜啊！”他主动伸出肥厚的手，想和林风握手，“您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啊！”
林风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的意思。
刘万里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但他脸皮够厚，立刻就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搓了搓手，继续笑道：
“林大师，您看，这试训也结束了，外面的记者也都等着。咱们是不是……去我办公室，把合同的具体细节，最后再敲定一下？毕竟，很多条款，比如薪资结构、奖金分配、还有一些福利待遇，都需要我们专业的人来帮您完善。这也是主席的意思。”
他把“主席的意思”和“专业”这两个词，咬得特别重。
林风看穿了他那点可笑的、试图用“流程”和“规则”来重新夺回主导权的小伎俩。
但他没有戳破。
因为，他也想看看，这个跳梁小丑，在经历了刚才那番“天翻地覆”之后，还能，为他上演一出怎样精彩的“好戏”。
“好。”林风淡淡地应了一声。
……
总经理办公室里，名贵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墙上挂着“宁静致远”的名家字画，角落里的紫砂茶海，正“咕噜咕噜”地吐着热气。
刘万里，将林风“请”到了那张待客用的、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然后，他没有立刻去谈合同。
而是，像一个突然想起了自己高雅爱好的主人，慢条斯理地、当着林风的面，开始了他那套，充满了“权力展演”意味的功夫茶表演。
取茶，闻香。
温杯，洁具。
洗茶，冲泡。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那么认真，那么一丝不苟。仿佛他此刻正在接待的，不是一个即将决定球队命运的“救世主”，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可以随意晾在一边的下属。
他要用这种方式，来重新建立自己的“主场优势”。
他要用这种无声的语言，来告诉林风——
别太得意，小子。
球场上，你是神。
但到了这间办公室，到了谈判桌上，我，才是制定规则的王。
林风，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表演。
他没有催促，没有不耐烦，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就那么看着，像一个走进了马戏团的、冷漠的观众，在欣赏着一只猩猩，在卖力地，表演着它那自以为是的、滑稽的戏码。
终于，刘万里的“表演”，结束了。
他为自己，也为林风，倒上了一杯颜色透亮的“大红袍”。
他呷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才仿佛刚刚忙完工作一样，将目光，投向了林风。
他从他那昂贵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早己准备好的、用最普通的A4纸打印的、甚至连文件夹都没有的合同。
他将那份合同，像扔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一样，随意地，推到了林风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他靠在自己那张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用一种充满了施舍和优越感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
“小林啊，坐了这么久，等急了吧？”
“来，看看吧。这是我们俱乐部，在综合评估了你的情况，并顶着巨大的压力之后，才为你，争取到的最好待遇。”
他顿了顿，用一种“你占了大便宜了”的恩赐口吻，补充道：
“对你一个体育老师来说，能拿到这份合同，己经是天上掉馅饼了。主席和教练，可都看着你的‘诚意’呢。”
“好好干，未来，是有机会转正的。”
这番话，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说教”和“PUA”，每一个字，都在试图将林风，从刚才那个“神”的位置上，重新拉回到“凡人”，甚至“乞讨者”的地位。
林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拿起了那份薄薄的、充满了侮辱意味的合同。
他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欺诈性合同”。】
【合同综合价值评定：F-（极差）】
【系统建议：撕毁，并用它，抽在对面那个胖子的脸上。】
林风的嘴角，微微一抽。他没想到，连一向“专业”的系统，都忍不住，开始“毒舌”了。
他的意念，在脑海中，冷酷地回应。
“不，为什么要撕？”
“这么有趣的东西，当然要，好好地，欣赏一下。”
林风的目光，落在了合同的条款上。
他的指尖，缓缓地，划过那些，充满了陷阱和蔑视的文字。
【职位：常州龙焰足球俱乐部，一队，实习球员】
【合同期限：三个月】
【薪资待遇：月薪，人民币壹万圆整（￥10,000，税前）】
【奖金及其他：签字费，无。出场费，无。赢球奖金，按俱乐部梯队替补队员标准（主力队员的十分之一）发放。】
【特殊条款：在实习期内，甲方（俱乐部）有权，根据乙方（林风）的训练态度、比赛表现及商业价值，随时，单方面，无条件终止本合同，且不支付任何经济赔偿。】
……
林风看完了。
他看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他甚至，还翻到了第二页，去确认，下面是不是还有更精彩的条款。
刘万里，一首在观察着他的表情。
但他失望了。
在那副廉价的墨镜之后，他看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
没有震惊。
没有愤怒。
没有失望。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在刘万里因为这种“失控感”，而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时。
林风，放下了合同。
他缓缓地，抬起头。
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平静地，看向了刘万里。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看透一切的、让刘万里心里，莫名发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