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赫用一番充满了“专业”与“科学”的“运气论”，为自己的华丽失败，找到了一个最体面、也是最能维护自己尊严的台阶时，场边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说的，似乎，有道理。
西十米，拳头大小的目标，还是在横梁顶上这种反人类的位置。
这确实，己经超出了足球技术的范畴，更像是一场……神学领域的探讨。
记者们虽然心中暗自鄙夷王赫的嘴硬，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任务的难度，确实是地狱级别的。别说常州龙焰队，恐怕就是把中超的那些国脚们叫来，也无人敢说，自己能完成。
王赫看着周围人那从“幸灾乐祸”渐渐转变为“理解”和“认同”的眼神，心中，终于找回了一丝作为“王者”的尊严。
他失败了，没错。
但他用理论，证明了，不是他不行，而是这件事，根本就“不行”。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那个体育老师的失败，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
他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林风。
然而，主教练张海，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没有理会王赫的任何辩解，甚至，仿佛都没有听到他刚才那番“专业”的陈词。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穿过了整个球场，越过了所有议论纷纷的球员和记者，死死地，锁在了那个唯一的、真正的“考题答案”身上。
——林风！
随着主教练的目光移动，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全场所有的目光，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牵引，从失败的王赫身上，齐刷刷地，转移到了那个还站在人群边缘的、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孤单的身影之上。
现在，舞台，是他的了。
主席台上，李建国那肥胖的身体，激动地向前倾着，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风，充满了赌徒般的狂热。
教练席上，年轻的助教小王，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记者席里，所有的长枪短炮，都调整好了焦距，对准了那个即将走向场地中央的男人。
球员队伍中，老队长陈浩，屏住了呼吸，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审视，所有的质疑……在这一刻，都如同实质般，汇聚成了千万吨重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林风一个人的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风，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不紧不慢地，从人群的边缘，迈开了脚步。
他走向的，是那个西十米外的、雪白的罚球点。
他依旧穿着那双破旧的、沾着泥水的帆布鞋。
他的步伐，很沉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他的脸上，戴着那副廉价的墨镜，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得很慢，很从容。
仿佛他走向的，不是一个决定他命运的、充满了敌意的“审判场”。
而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走向自家庭院，准备浇花。
他越是从容，场边的气氛，就越是凝重。
他越是平静，观众的心跳，就越是狂野！
在他路过刚刚失败的王赫身边时。
王赫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的妒火和鄙夷，再也无法抑制。
他侧过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低声讥讽道：
“别浪费大家时间了，老师。”
“回去给你的小学生上体育课吧，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句充满了人格羞辱的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向了林风。
然而，林风的脚步，只是，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王赫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话，终于刺痛了他。
可林风，甚至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侧目。
他的目光，依然如同最精准的激光制导，死死地锁定在远处那个小小的、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水瓶上。
他就这么停在王赫的身边，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无比平静的口吻，轻声地，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在问这个世界，问了一句：
“一脚，够吗？”
……
……
……
一脚，够吗？
简简单单的西个字。
没有愤怒，没有反驳，没有丝毫的火气。
却如同一道九天之上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王赫的心上！劈在了所有人的期待之上！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宣言！
这句话，不是自负！是通知！
这句话，是在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狂傲的话，宣告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结果！
王赫那准备好的一肚子更恶毒的嘲讽，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西个字，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上，那讥讽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荒谬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而林风，在问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停留哪怕一秒。
他继续，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在王赫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从容地，走过了他的身边。
走向了那个，属于他的，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