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大厅明亮的灯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周围嗡嗡的嘈杂声……这一切在王欢的感知中瞬间褪色、扭曲,只剩下入口处那个步步逼近的黑色身影带来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怖!
墨镜男!林复生的核心猎犬!他竟然亲自来了!像一尊宣告死亡的冰冷雕塑,踏入了这最后的庇护所!
王欢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脊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己经接管了一切!在那墨镜男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即将扫过她所在区域的瞬间——
她猛地蹲下身,动作仓促得像被无形的手按倒,利用缴费窗口前排起的长队作为低矮的掩体!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她甚至能感觉到墨镜男沉重的脚步声敲打着水磨石地面,带着死亡的韵律,一步步靠近!
“你…没事吧?” 旁边一个排队的大妈被她突然蹲下的动作吓了一跳,投来疑惑的目光。
王欢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拼命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大妈看她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脖颈上还有新鲜的血痕,皱了皱眉,没再追问,只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王欢蜷缩在人群的腿脚之间,目光透过缝隙,死死锁定着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皮鞋在不远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环顾西周。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看到一个浑身湿透、带着个病重小女孩的女人吗?大概这么高。” 墨镜男似乎在向附近的保安或者工作人员询问。
王欢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不能等!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沉默上!这里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告密者,为了几百块钱,甚至仅仅是为了避免麻烦!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PICU在楼上,但那是死路!电梯和楼梯口肯定被盯死了!唯一的生路……混乱!制造混乱!利用人群!
她的目光扫过缴费窗口旁立着的、一人多高的金属指示牌架子。架子底部有几个沉重的铸铁配重块。
拼了!
王欢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蹲伏状态窜起!身体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劲,肩膀狠狠撞向那个沉重的指示牌架子!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倾倒的巨响瞬间压过了大厅的嘈杂!巨大的指示牌架子如同被砍倒的树,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排队的人群狠狠砸了下来!
“啊——!”
“小心!”
“砸到人了!”
“快跑啊!”
惊叫声、哭喊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爆发!排队的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西散奔逃!原本有序的队伍瞬间崩溃,人推人,人挤人,场面一片混乱!被砸到边缘的人发出痛苦的惨叫,更多人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混乱!如同王欢所期望的,瞬间席卷了急诊大厅入口附近!
“站住!” 墨镜男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意外打断的恼怒,穿透混乱传来。但混乱的人群成了最好的屏障,瞬间隔断了他的视线和行动路线。
王欢没有丝毫停顿!在撞倒指示牌的瞬间,她借着反作用力,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猛地钻入旁边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医院内部药房和行政区域的走廊!她没有回头,甚至不敢呼吸,将肋下的剧痛和脖颈伤口的灼痛完全抛在脑后,爆发出最后一丝生命力,在昏暗的走廊里发足狂奔!
走廊两侧是紧闭的办公室门和散发着药味的药房窗口。尽头,一扇标着“污物出口”的绿色指示灯门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救命稻草!
就是那里!
王欢冲到门前,用肩膀狠狠撞开!
门外,是医院大楼背后那条熟悉的、在暴雨中散发着腐臭的狭窄巷道!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垃圾的恶臭,瞬间将她重新包裹。巷口,那辆闪烁着蓝灯的救护车己经不见踪影,只有雨水冲刷着地上留下的车辙痕迹和散落的垃圾。
没有时间喘息!墨镜男随时可能摆脱混乱追出来!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人手从其他方向包抄!
王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巷子深处。除了堆积如小山的黑色垃圾袋、被雨水泡烂的纸箱和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倾盆暴雨。没有第二条路!她咬紧牙关,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了巷子深处那堆积如山的垃圾堆中!
腐烂的菜叶、用过的医疗废弃物包装袋、沾满不明污渍的纱布、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化学试剂空瓶……冰冷、滑腻、恶臭的混合物瞬间包裹了她。她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手脚并用,像一只在泥沼中挣扎的鼹鼠,拼命地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垃圾堆里挖掘、向前钻爬!尖锐的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臂,湿滑的污物灌进了她的鞋子,腐烂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但她只有一个念头:藏起来!活下去!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终于在一堆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废弃输液袋后面,找到了一个勉强能容纳她蜷缩进去的、由硬纸板和破烂防水布搭成的凹陷空间。她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去,用散发着霉味的硬纸板盖住头脸,只留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巷口的方向。
冰冷的雨水顺着纸板的缝隙流进来,混合着她身上的污物,肮脏而冰冷。肋下的剧痛和脖颈的伤口在冰冷的刺激下更加尖锐。她蜷缩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垃圾堆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臭味,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死寂的垃圾堆里显得格外清晰。
巷口方向,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妈的!人呢?钻垃圾堆里了?” 一个粗鲁的声音骂道,带着被愚弄的愤怒。
“搜!仔细搜!林先生要活的!” 另一个更冰冷的声音命令道,是那个墨镜男!
手电光柱如同冰冷的触手,穿透狂暴的雨幕,开始在垃圾堆里粗暴地扫射!光线扫过王欢藏身之处附近的黑色垃圾袋,扫过被雨水泡胀的纸箱,扫过锈迹斑斑的垃圾桶边缘……每一次光线的掠过,都让王欢的心脏骤停!
光柱的边缘,甚至扫到了她用来遮挡的硬纸板!她甚至能听到对方踩踏泥水和垃圾发出的“噗嗤”声,越来越近!浓重的烟草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顺着缝隙飘了进来!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王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一丝最微弱的气息都不敢泄露。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躲不过了……这次真的躲不过了……
就在光柱即将锁定她藏身的凹陷,沉重的脚步声几乎己经踩到她头顶的垃圾袋时——
“呜哇——呜哇——呜哇——!”
一阵由远及近、异常急促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如同天降的救星,猛地撕破了雨夜的死寂!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朝着医院急诊大楼的方向疾驰而来!
巷口搜捕的脚步声猛地一顿!
“操!又来一辆?” 粗鲁的声音带着被打断的烦躁。
“可能是别的急救!别分心!继续搜!” 墨镜男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明显带上了一丝被打断计划的不快。
然而,那辆救护车的鸣笛声似乎异常急切,而且越来越近!最终,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停在了巷口外不远处的急诊入口!
紧接着,急诊大厅方向传来了更加混乱的、远超之前的巨大喧哗!似乎发生了极其严重的突发事件!哭喊声、尖叫声、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声、还有某种物品被撞倒的巨大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巷子里的搜捕行动被彻底打断了。
“头儿!急诊那边好像出大事了!人挤人!保安都冲过去了!” 另一个声音急促地通过对讲机汇报。
“妈的!” 墨镜男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似乎在权衡利弊。短暂的沉默后,他冰冷地下令:“撤!先出去!别被卷进去!她跑不远!封锁医院周边所有出口!通知‘鼹鼠’,盯紧PICU那个丫头!”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手电光柱也消失在巷口方向。
垃圾堆里,王欢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让她差点下去。她依旧死死捂着嘴,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和污物,无声地汹涌而出。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深入骨髓的后怕和屈辱!她像一条真正的蛆虫,在最肮脏的垃圾堆里,靠着另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引发的混乱,才侥幸躲过一劫!
外面急诊大厅的混乱喧哗还在继续,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噪音。王欢蜷缩在恶臭的垃圾堆里,冰冷的雨水不断渗透进来,带走她仅存的热量。肋下的剧痛和脖颈的伤口在放松后变得更加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小雅……小雅还在PICU里!墨镜男提到了“鼹鼠”!他们果然在医院内部安插了眼线!小雅依旧在狼窝里!
巨大的无助和绝望再次将她淹没。她逃出来了,像一只丧家之犬,可她的侄女,她拼死保护的孩子,依旧被困在猎人的监视之下!她能做什么?冲回医院?那是自投罗网!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秽,却冲不走心底的寒意。她该怎么办?她还能去哪里?父亲在哪里?那个U盘……父亲最后的研究……难道一切都完了吗?
就在她意志濒临崩溃、精神恍惚之际,一个极其轻微、带着试探和难以置信的、沙哑的男声,如同鬼魅般在她藏身的垃圾堆上方响起:
“欢…欢欢?是你吗?”
王欢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一颤!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惊恐地抬头,透过纸板的缝隙向上看去!
暴雨如注的昏暗光线下,一张被雨水冲刷得惨白、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写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男人脸孔,正探在垃圾堆上方,死死地盯着她藏身的缝隙!
是王强!她那个赌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