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秋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
她揪起李建军的衣领,把他那张沾满血污鼻涕眼泪的、不堪的脸,
狠狠地怼到那张展开的,写满歪扭字迹的破纸面前!
“李建军!睁开你那狗眼!给老娘看清楚了!”
“王清秋的声音陡然拔高,
如同平地惊雷,
带着积压了两世的怨毒和快意,
响彻整个大杂院!
她的手指,狠狠戳在文书上那几行刺目的字迹上:
“白纸!黑字!红手印!”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生不养!死不葬!”
她戳的那张纸哗啦作响!
“经济断绝!两不相干!”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建军脸上!
最后,她的手指死死戳在那个只有鲜红手印、没有签名的“三子李建军”
旁边的空白处,
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畅快而剧烈颤抖,
却字字如刀,
清晰无比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看清楚!这上面写的是啥?你李建军装工伤骗老娘的卖血钱!
老娘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她猛地将文书从李建军眼前移开,转向门口目瞪口呆的纹身男和张丽,
也转向院子里说有看热闹的邻居,
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声音带着血泪控诉的穿透力:
“他的债?管我屁事!”
“你找谁?”
王清秋猛地将李建军往前面一推,
推得他踉跄着撞向纹身男,
同时手指狠狠地指向张丽和门外李建国家的方向,
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子:
“你去找那个“贤惠”的媳妇儿张丽去!”
“找你那仗义的大哥李建国去!”
“找他们这群趴着老娘身上吸了半辈子血的好亲戚去!”
吼完,王清秋看都不看被推出去的、面如死灰的李建军,
也完全无视门外纹身男错愕又凶狠的目光和张丽瞬间煞白得脸。
她猛地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
“砰——!!!”
那扇薄薄的破木门,被她用肩膀狠狠撞上!
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脆响!
那根粗重的木头门闩,
被狠狠插进卡槽的声音!
冰冷、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啊——!妈!妈你不能这么样啊!”
“开门!开门啊!你给我拿钱啊!”
李建军反应过来,
像疯子一样扑到门上,
用拳头、用脑袋疯狂地砸门、撞门!
门板被他撞的砰砰作响,
摇摇欲坠。
绝望的哭嚎和疯狂的咒骂穿透薄薄的门板:
“王清秋!”
“你个老不死的毒妇!”
“你不得好死!”
“你见死不救!”
“我是你儿子啊!”
“你的亲儿子啊!”
“开门!把钱给我拿出来!不然我砸了你这破窝!”
门外,纹身男也从错愕中回过神了,
彻底被激怒了!
他狞笑一声:
“好!好你个老梆子!”
“有种!够狠!”
“行!你不管!”
“老子替你管儿子!”
他大手一挥,
“兄弟们!给我按住这孙子!”
“往死里打!”
“打到这老梆子把钱吐出来为止!”
“啊!别打!别打了!饶命啊!”
“建军!建军!”
“妈!您开门呀!”
“求您了!他们要打死建军了!”
“妈!”
拳脚着肉的闷响,
李建军杀猪般的惨嚎,
张丽歇斯底里的哭求,
纹身男凶狠的叫骂、木棍挥舞的呼啸声.......
各种声音混在在一起,
像一场血腥的协奏曲,
在小耳房门外疯狂上演!
整个大杂院都笼罩在这片暴戾的喧嚣中。
王清秋背靠着冰冷、被砸的不断震动的门板。
门外,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曾经最疼爱的小儿子凄厉绝望的哀嚎,
和拳拳到肉的闷响。
每一声惨叫,
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
她的身体,也随着门板的震动而微微颤抖。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悲愤的双眼,
首勾勾地盯着对面墙壁上一条蜿蜒的裂缝,
仿佛那裂缝里藏着另一个世界。
门外,李建军的嚎叫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求饶。
纹身男的怒骂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似乎在逼问着什么。
张丽的哭声变成了绝望的抽泣。
突然,王清秋动了。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
走到门口墙角。
那里,静静地靠着她那把秃了毛、沾满灰尘和油污的旧扫帚。
她弯下僵硬的腰、枯瘦的手,
稳稳地握住了扫帚那粗糙的木柄。
然后,她拖着那把扫帚,
一步一步,
又走回那扇还在轻微震动的破木门前。
她将扫帚那光秃秃、硬邦邦的疙瘩头,
满满地、稳稳地,杵在地面上。
双手交叠,
搭在扫帚柄的顶端。
门外,殴打和咒骂似乎告一段落。
短暂的寂静后,
是纹身男充满恶意和嘲弄的声音,
故意拔高了嗓门,
“李建军!听见没?”
“你妈连门都不给你开!”
“你这儿子当的,连条狗都不如!”
“啧啧,看来你这老娘,是铁了心要看着你被活活打死喽!”
“也好,省的她花钱买草席了!”
“哈哈哈!”
这句恶毒的挑拨和嘲笑,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来!
王清秋的脊背,猛地挺首了,
一瞬,
她的双眼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厉芒!
一股被彻底点燃的火焰,在她胸腔里轰然燃烧!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
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
“打!往死里打!打死正好!”
“省的老娘花钱买草席!”
“你们滚远点打!”
“别脏了老娘的地儿!”
吼完,
她突然打开房门,
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秃毛扫帚!
如同诅咒般地从她牙缝里挤出:
“再敢在老娘门前嚎丧放屁!”
“老娘就抄起这扫帚头,”
“抽烂你们这帮杂碎没皮没脸的狗脸!”
“不信邪——”
“就试试!”
王清秋拿着扫帚头蘸上李建国儿子在门口放的痰盂,
痰盂里有她孙子刚屙的粑粑,
她抄起这蘸了大粪的扫帚,
就没头没脑的乱打起来。
一时间,臭粑粑甩得门外的纹身男、流里流气的手下、李建军、张丽身上都是。
院子里立刻充满了恶臭味。
李建军绝望的呜咽,张丽戛然而止的哭泣,
纹身男错愕的稀奇声,
甚至整个大杂院看客的呼吸声,
都在王清秋这石破天惊、恶毒至极的咆哮和威胁中,
以及这满院子的恶臭味中,
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