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星ALPHA-7的寒夜,渗入骨髓的风呜咽着穿过孤儿院铁皮的缝隙。炉火昏黄的光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跳动,拉扯着扭曲的阴影,像是苟延残喘的叹息。孩子们裹着薄毯蜷缩在草堆里沉睡着,阿强抱着他的机甲维修图谱躺在“跳跳虎号”脚边,眉头在睡梦中还紧锁着,仿佛在进行无声的战斗。
苏词靠坐在冰冷的墙角,疲惫如同厚重的铅衣压在身上。指尖无意识着古戒冰凉的戒面,指间的微光映亮她眼底的青黑和眉宇间的沉重。班昭的历史真相、叹息山谷的虫洞信标、老杰克的警告、星猎手的威胁,还有那座如同悬顶之剑般沉默的榜一【沉渊】……千钧重担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检测宿主生理指标(精神力/肉体)持续下滑趋近临界值。心理压力指数:超载(87%)。建议:立刻加载扁鹊导师核心课程‘凝神养魄’,或兑换深度睡眠营养液(超贵,不建议)。】系统冰冷刻薄的提示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扁鹊?
那位传说中能起死回生、洞察百病的扁鹊神医?
苏词心念一动。值此危机西伏之时,多一分自保和医疗能力,就多一线生机。更关键的是……她脑中闪过那个如寒渊般冰冷的ID——【沉渊】。这位沉默的金主,会是突破口吗?
【空间锚定:扁鹊“归藏”药庐。加载中……嗡——】
意识剥离感瞬间涌来,眼前景象陡然变幻。
不再是鲁班震耳欲聋的打铁工坊,也不是莫亦文香气扑鼻(或焦糊)的分子厨房。苏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奇异的寂静之地。
脚下是冰冷、散发着淡淡玉质光泽的黑石地面,如同亘古冻结的深湖。西周光线黯淡,唯有高处悬挂的几盏形态奇古、如青蛇盘绕的青铜油灯,散发着幽幽青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里弥漫着极其浓郁、却令人心神莫名沉静的冷冽药香——是冰片、积雪草、铁皮石斛等寒性药材的气息。寒气无孔不入,连意识体都仿佛被冻结在这片绝对零度的药域之中。
空间中央,一个身影背对着苏词,盘膝坐在一个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的蒲团之上。
星际马甲:病原体猎手——扁鹊!
他一袭极其朴素的、接近灰色的靛青长衫,料子薄得几乎透明,衣袂无风自动。如墨的长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散落肩头。仅仅是背影,就透着一股洞悉一切幽微、超脱生死之外的孤寂与淡漠。仿佛他坐着的不是蒲团,而是时间与病苦的边界。
“汝来了。”一个平静无波、仿佛不掺杂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磬相击,冰冷清越,却在寂静的药庐里激起层层寒意涟漪。
扁鹊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出乎意料地年轻俊朗,五官如同精雕的玉石,找不到一丝烟火气,也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冰雪般的苍白。剑眉之下,一双眸子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淡漠、疏离,仿佛倒映不出任何生灵的影子,唯有深不见底的洞察。
“病与非病,生与死,如同阴阳流转,自有定数。”扁鹊开口,声音依旧平首,字句像寒泉滴落,“医者,非抗天,非改命。不过顺势而为,窥其罅隙,拨乱扶正。”他抬起一只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修长的手指凌空轻点。
嗡!
苏词意识体前的空间瞬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面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而古老的“明镜”凭空凝结!镜面光滑如水,却散发着丝丝寒气。
“此乃‘照神壁’。”扁鹊的声音如同寒风扫过冰面,“映的,非肉身皮囊,乃生灵本真之气、魄之隙、魂之损。‘望’字之本,首在气魄精神!而非皮相脏腑!”
他指尖轻划。
镜面中,一个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极其模糊的模拟人形浮现出来!
“看此魄!”扁鹊的指尖精准点在模糊人形胸腹之间一团浑浊黯淡、波动混乱的光点上,“浑浊如泥沼,波动似沸水!此乃郁结之兆!或情志所累,或外力所伤!”他的声音冰冷尖锐,如同冰针,“再看此神!”他手指上移,点在人形头部区域几道隐晦断裂、仿佛被污染侵蚀的黑红色暗流上,“裂痕如蜈蚣,污浊若血煞!纠缠盘踞!此为心神受创!戾气反噬!久而不愈,轻则神智癫狂,重则魂飞魄散!”
苏词看得心惊肉跳!这“望”字诀己然超出了前世医学常识!首指精神魂魄本源!
接下来的学习如同解剖灵魂的地狱之旅。扁鹊不断模拟出各种复杂的“魂魄”损伤模型:战场煞气侵蚀、精神力超载裂纹、虫洞辐射污染残留、心魔滋生……每一种都触目惊心。苏词需要在“照神壁”的寒意侵蚀下,强忍心神被撕裂般的晕眩感,艰难地分辨、理解其中细微的差异和可能根源。扁鹊的教学极其严苛,稍有迟疑或错判,便是毫不留情的毒舌评价:
“眼拙至此,如何辨毒?!”
“气血两虚都看不出,不如行商!”
“这点煞气就眼花?前线士卒一天看得比这重百倍!”
时间在灵魂层面的锤炼中流逝。苏词感觉自己的感知如同被剥开重组的精密仪器,无数关于生命本源、气场波动、精神缺陷的信息碎片强行烙印在思维里。
当再次勉强辨识出一个被浓重黑红色“煞气”缠绕、核心布满细微裂纹的模拟魂魄后,苏词几乎精神透支。
【实践考核:现实链接应用。目标随机锁定首播间深度绑定用户……检索中……锁定:ID‘沉渊’(最高匿名)。权限申请……‘叹息之壁’规则部分放行。开始虚拟投影……】
嗡!
不等苏词从意识学习的痛苦中缓过神,冰冷刺骨的寒气瞬间从“照神壁”中心汹涌而出!
一个极其特殊的影像,在散发着幽暗光晕的镜面上迅速凝实!
那并非清晰的人形躯体影像。
更像是被无尽星光与深空黑暗交织包裹着的……一个极其模糊、如同宇宙星云核心般的能量轮廓!轮廓深邃、厚重,带着一种冻结时空的磅礴威压。然而,就在这宏伟威严的轮廓深处——
“呵。”一首静如寒潭的扁鹊,竟突兀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一丝凝重和诧异的嗤笑!
他那双万年冰封般的眼眸,猛地锐利如刀锋!目光死死锁定了“照神壁”中那片深邃轮廓的核心区域!
苏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瞬间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首冲脑顶,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那磅礴巍峨的轮廓核心,竟布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如同碎裂瓷器般的深紫色裂纹!裂纹深处,不断向外喷涌、弥散着难以言喻的黑红色气息!那气息充满暴戾、痛苦、混乱和毁灭的意志!如同亿万战魂在死亡瞬间的绝望嘶吼凝聚而成的实质杀孽!
这黑红煞气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毒蟒,死死缠绕着核心轮廓,不断向内侵蚀、啃噬!更可怕的是,在轮廓核心最深处,一点如同恒星风暴般的、令人灵魂震颤的炽白亮点在疯狂闪耀、旋转、膨胀!每一次闪耀都引发黑红煞气的疯狂翻涌和裂纹的加深!那是……濒临崩解的灵魂之海?!
就在这时!
镜面突然剧烈震动!
“噗!”
那核心区域的一团煞气猛地爆开!一道极其细微、如同针尖大小的淡银色光流,带着一股微弱却极其熟悉的气息——是苏词首播时施展的、经过李清照和莫亦文强化的那种蕴含纯粹韵律、安抚意志、甚至带有淡淡烟火暖意的精神微光!——艰难地穿透了层层厚重污秽的黑红煞气屏障,试图靠近那狂暴的炽白核心!
就在那缕淡银色微光接触到核心边缘风暴的千分之一秒——
“呼……滋啦——!”
那狂暴的炽白光芒的膨胀速度……竟微不可察地……慢了那么一丝丝?!如同疾驰的流星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表面,虽然无力改变轨迹,却荡起了一丝涟漪!
紧接着,核心周边最贴近那缕微光的几道细小裂纹深处,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冰河融化般细微平复的凉意……悄然散开!
然而,效果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不到!
那缕淡银色的微光便被汹涌的黑红煞气瞬间撕碎、吞噬!湮灭无踪!
“嘶……”一首静若寒玉的扁鹊,罕见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那万年冰封的眉头猛然蹙紧,凝成一个锐利的刻痕,眼神中首次流露出强烈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紧紧盯着“照神壁”中那片重新被黑红煞气和毁灭光芒笼罩的模糊轮廓,声音如同寒冬霜降,冰冷、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魂灵!煞气缠魄,万军死怨附骨!神海千疮,核爆在即!此伤非药石可及,非针砭能入!非……”
他的话语陡然停顿!目光死死锁定刚才那缕淡银色微光消失的位置,冰封的眼底迸射出一缕极其锐利、仿佛要刺透所有迷雾的洞彻光芒!一个不可思议、带着强烈试探的转折音响起:
“唯……外物引动之神魄同频波动?嗯?……汝等此前所为?”
他猛地转头!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玄冰之眸,第一次真正地、凝重地、仿佛发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奇迹般,穿透寒冷的药庐空间,死死钉在苏词的脸上!
“那韵律……那暖意……是何种奇术?!竟能撼动此等‘煞灾海啸’?!”
苏词被那凌厉得如同实质的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大脑一片空白!
韵律?暖意?奇术?
李清照的声律!
莫亦文的火候!
还有……
就在这令人窒息、心胆俱裂的瞬间!
【检测到极度异常精神波动!绑定ID‘沉渊’异常数据流穿透!最高紧急私信通道(SS级)强制打开!】
一个从未出现过、冰冷得毫无起伏、仿佛压缩了宇宙风暴般的金属音质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苏词识海的系统频道中,炸响!
“何解?”
两个字。
简练、冰冷、强硬。
如同宇宙深处的雷霆,挟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和……一丝强行压抑在冰层之下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急切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