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数学课本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丁佳佳正用红笔标注着错题，忽然听见讲台方向传来“砰”的一声——班主任周梅把一摞试卷重重砸在讲台上，教案本的边角都被震得翘了起来。
整个教室瞬间被冻结在粉笔灰的寂静里。
周梅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课桌，最后稳稳地落在丁佳佳身上。那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凝成实质，比上周一在办公室里的质问更露骨三分。当时月考成绩刚公布，周梅把她叫到办公桌前，手指点着成绩单上“年级第七”的排名，语气里全是冰冷的审视：“丁佳佳，你老实说，这次是不是抄了林薇的？”
此刻，周梅抓起最上面的一张试卷，试卷边缘的折痕里还嵌着点蓝色钢笔水的印记。那是昨天刚考完的数学随堂测，丁佳佳记得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步骤，她写满了整整两页草稿纸。
“这道压轴题，全班只有丁佳佳一个人做对了。”周梅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黑板，“包括林薇在内的几个尖子生，都在最后一步卡了壳。”
她顿了顿，故意让沉默在教室里发酵。前排的林薇微微蹙起眉，手里的橡皮停在草稿纸上；后排的赵磊悄悄竖起耳朵，铅笔在指间转得飞快——他可是亲眼看见，考试时丁佳佳旁边坐的是全班数学最差的女生。
“丁佳佳，”周梅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来讲讲，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什么？”
丁佳佳放下红笔时，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桌沿。上一世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高二那年的家长会，周梅当着她母亲的面，把揉皱的成绩单扔在桌上，“您家孩子要是能考上本科，我就把这讲台吃了”；还有一次模考后，她被怀疑偷改分数，周梅在办公室里翻遍了她的书包，连铅笔盒里的橡皮都没放过。
那些被轻视的瞬间，此刻都化作了胸腔里温热的气流。
她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轻微的声响。走到讲台前的几步路里，她看见周梅嘴角勾起的嘲讽——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马上就要露馅了。
这道题可以用两种方法解。”丁佳佳拿起粉笔，没有首接看向周梅，而是转向全班同学，“第一种是常规思路，用导数求极值，不过计算量很大，容易在第三步出错。”
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解法一”时，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那些复杂的公式在她笔下流淌而出，从函数求导到变量替换，每一步都清晰得如同路标。后排突然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是数学课代表王浩——他昨天就是卡在变量替换这一步，最后交了半张空白的答题纸。
“第二种方法更简便，”丁佳佳顿了顿，粉笔尖在黑板上悬停片刻，“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首接构造辅助函数......”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周梅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怀疑变成了难以置信——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高中课本里只字未提。她教了十几年数学，从未见过哪个高中生能把这个定理用得如此熟练。
“你胡说！”周梅的声音有些发颤，“高中教材根本不涉及这个定理，你肯定是......”
“上周的数学报上有拓展阅读。”丁佳佳打断她，转身指向教室后面的报栏，“第三版右下角，有篇关于微积分发展史的文章，里面提到了这个定理的简化应用。”
教室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几个同学己经跑到报栏前，手指点着那张泛黄的报纸，兴奋地小声议论着什么。林薇也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了然的笑意——她记得那篇文章，当时还在笔记本上抄录了关键公式。
丁佳佳转回身，继续在黑板上书写。第二种解法的步骤比第一种精简了近一半，那些跳跃的逻辑如同提前铺设好的轨道，每一步都严丝合缝。当最后一个句号落在黑板上时，她放下粉笔，转身看向周梅。
阳光恰好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周老师，您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周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黑板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解法，看着下面同学们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林薇点头表示赞同的样子，脸颊突然像被火烧起来般滚烫。刚才还准备好的一连串质问，此刻全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难堪。
最先响起的掌声来自赵磊。那个总爱捣蛋的男生“啪”地一拍桌子，用力鼓着掌，嘴里还嚷嚷着：“牛逼啊丁佳佳！这方法绝了！”
掌声像被点燃的火苗，瞬间在教室里蔓延开来。前排的女生们互相看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后排几个男生干脆站了起来，巴掌拍得通红。连最文静的林薇，也轻轻拍着双手，目光里满是真诚的赞赏。
丁佳佳站在讲台上，看着眼前涌动的善意，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上一世，她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低着头，害怕迎上任何人的目光；而现在，她能清晰地看见每个人眼里的认可，那些曾经缺失的尊重，正以这样热烈的方式向她涌来。
周梅默默地拿起教案本，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快步走出教室时，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格外仓促，连掉在地上的半截粉笔都没捡。
“太棒了佳佳！”赵磊第一个冲上来，手里还举着皱巴巴的草稿纸，“刚才周扒皮那脸色，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林薇也走过来，递过一瓶矿泉水：“你的第二种方法很巧妙，我都没想到可以这样用定理。”
丁佳佳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带走了最后一丝紧张。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泽，风一吹，就簌簌地落下来，像在为她鼓掌。
原来打脸那些曾经轻视你的人，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也不是暗自较劲的怨怼。而是当你站在他们面前，用实力证明自己时，那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堂堂正正的畅快。
晚自习前，丁佳佳路过办公室，听见里面传来周梅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烦躁：“......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走廊干净的瓷砖上，那身影挺拔而坚定，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卑微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