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试卷发下来时，丁佳佳正盯着窗外的麻雀发呆。那几只灰扑扑的鸟儿在梧桐树上蹦跳着，啄食着被风吹落的梧桐籽，像极了上周课间在操场边追跑的低年级学生。首到前排同学把试卷递过来，她才回过神，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瞬间，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卷面顶端的分数红得刺眼——92分。
这个分数放在普通同学身上或许值得庆祝，但对连续三次拿满分的丁佳佳来说，像道突兀的伤疤。她飞快地浏览试卷，目光在最后一道大题上停住了——步骤清晰，公式正确，甚至连辅助线都标得一丝不苟，可最终答案的小数点却错了位，原本的“5.6”写成了“56”。
“丁佳佳，你来我办公室一趟。”物理老师的声音在讲台前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办公室里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老师把她的试卷摊在桌面上，手指重重地敲在那个错位的小数点上：“就因为这个点，10分没了。你告诉我，这是不会做吗？”
丁佳佳攥着衣角，指尖泛白。她想说这只是笔误，想说自己明明在草稿纸上算对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含糊的辩解：“我、我当时看错了......”
“看错了？”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锐利，“上次数学测验，你把‘相反数’写成‘倒数’；英语听写，明明会背的单词却少写了个字母。丁佳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成绩好了，就可以掉以轻心了？”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心里。丁佳佳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她明明每天学到深夜，草稿纸用了厚厚一摞，凭什么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被否定所有努力？
“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点倔强的颤抖，“下次注意就行了。”
“下次？”老师把试卷往她面前推了推，纸张边缘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高考会给你下次机会吗？一分就能拉开几十甚至上百个名次！你这种粗心，就是对学习的不尊重！”
走出办公室时，上课铃刚响过。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丁佳佳捏着试卷，那个鲜红的“92”像在嘲笑她，心里的委屈渐渐变成了不服气——不就是个小数点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下午的自习课，她对着那道题反复演算，草稿纸上写满了“5.6”，可越写越觉得烦躁。赵磊凑过来想看热闹，被她瞪了回去；林薇递来颗薄荷糖，轻声说“别太在意”，她也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丁佳佳踢着路边的石子，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老师的话。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中考时把作文题目看错，高考时数学答题卡涂错了题号，那些看似偶然的失误，最终把她推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叮铃铃——”自行车铃声从身后传来，林薇骑着单车停在她身边，车筐里的练习册晃了晃，“还在想上午的事？”
丁佳佳踢飞一块小石子，没吭声。
“其实老师也是为你好。”林薇从车筐里拿出自己的物理试卷，摊开在车把上，“你看，我这道题也错了，不是不会，是没看清题目里的‘匀速’两个字。”
丁佳佳低头看去，林薇的试卷上用红笔写着“审题不清”，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班长总是这样，连错题都标注得整整齐齐，不像她的试卷，到处是涂改的痕迹。
“我以前也总粗心，”林薇踩着脚踏板，慢悠悠地和她并排走着，“后来我妈让我做了个错题本，专门记那些因为粗心犯的错，现在好多了。”
晚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角。丁佳佳看着林薇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上周日深夜，自己趴在桌上打盹，醒来时发现草稿纸上的演算步骤歪歪扭扭，那个错位的小数点，分明就是在迷糊中写下的。
原来老师说得对，这不是偶然的失误，是她潜意识里的懈怠在作祟。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厨房煎鱼，油星溅在锅底发出滋滋的声响。丁佳佳把试卷放在餐桌上，父亲拿起看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数怎么差这么多？”
“爸，我错了。”丁佳佳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是我太粗心了。”
这句话让正在盛饭的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欣慰地笑了：“知道错就好，改了就行。”
那天晚上，丁佳佳把所有试卷找出来，趴在书桌前整理粗心犯下的错。数学卷上的单位写错、语文默写里的错别字、化学方程式没配平......密密麻麻记了整整两页纸，每一条都像面小镜子，照出她隐藏的浮躁。
“从今天起，我做每张卷子都要检查三遍。”她在错题本的扉页写下这句话，又找来便利贴，写上“细心”两个字贴在笔袋上，“爸妈，你们监督我，要是再犯粗心的错，就罚我周末不能看电影。”
父亲放下手里的报纸，认真地说：“不用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爸知道你努力，但学习就像我修机器，差个小零件都不行。”
接下来的日子，丁佳佳的学习计划里多了“复盘”这一项。每天晚上，她都会花半小时整理当天作业里的疏漏，哪怕只是写错一个标点，也要在错题本上记下来；做模拟卷时，她特意买了支红色荧光笔，每道题做完都用荧光笔标出关键信息——“注意单位”“小数点后两位”“分情况讨论”。
起初很不适应。以前她总觉得检查是浪费时间，现在却逼着自己逐字逐句地核对，常常一道题要反复看三西遍。有次做英语完形填空，她硬是盯着选项看了五分钟，才发现自己差点把“before”选成“after”。
“佳佳，你最近做题怎么这么慢？”赵磊课间凑过来，看着她摊开的练习册，上面画满了红色的波浪线，“这道题你上周不是讲过吗？”
“慢工出细活。”丁佳佳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荧光笔在“负数”两个字下画了道线，“你上次不也因为这个丢了分？”
赵磊挠了挠头，悻悻地回去了。
两周后的随堂测验，丁佳佳提前十分钟就答完了题。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趴在桌上休息，而是拿起笔，从第一题开始逐字检查。当看到最后一道计算题时，她发现自己果然把“除以2”写成了“乘以2”，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瞬间，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成绩公布那天，她的物理卷上终于又出现了熟悉的满分。老师在讲台上特意表扬：“丁佳佳这次做得很好，不仅全对，卷面也格外工整。大家要学的不只是她的解题思路，还有这份严谨。”
丁佳佳握着试卷，心里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是种踏实的平静。她知道，改掉粗心的毛病，比考多少次满分都重要——这不仅是对学习的尊重，更是对自己人生的负责。
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丁佳佳踢着路边的石子，忽然想起物理老师在办公室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学霸，不是从不犯错，而是不犯重复的错。”
风穿过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她鼓掌。她摸了摸笔袋上的“细心”便利贴，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心里清楚，通往未来的路，需要用认真的脚步，一步一步踩稳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