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教育和电视教学的“成果”让黑瞎子深刻意识到,指望这位大帝短期内融入社会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与其继续砸钱和血压搞无效教学,不如趁早把“货”出手变现。
回信如同天籁,让他看到了金灿灿的曙光。
翌日下午,黑瞎子决定给沧溟来一次彻底的“形象升级”,力求在金主面前卖个好价钱——至少不能像菜市场那次一样,把金主吓出心脏病。
西厢房里,沧溟大帝正襟危坐,对着那台古董电视机聚精会神。
屏幕上播放着《海绵宝宝》,派大星那标志性的傻笑和魔性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爱卿!你看!”沧溟指着屏幕,一脸严肃地对旁边正在整理“行头”的黑瞎子道,“此粉色海星,看似愚钝痴肥,实则大智若愚!深谙‘无为而治’之精髓!终日躺卧于石下,却能使蟹堡秘方为其所用,令强敌章鱼哥无可奈何!此乃真正的帝王心术!返璞归真!本君当效仿!”
系统818:【宿主,目标人物:派大星。种族:海星。智商:公认极低。行为模式:无逻辑本能驱动。建议:闭嘴观看。】
沧溟自动屏蔽:“哼,小玄子,尔等岂懂大巧不工?此乃大道至简!本君决定了,封此粉星为……嗯,深海智囊团首席顾问!赐名‘卧石居士’!”
黑瞎子听得嘴角首抽抽,他拿起一套旧深灰色西装,打断了沧溟的“治国感悟”:“君上!‘卧石居士’的事儿咱回头再议!您看,今日有‘要事’需面见一位……呃,此界位高权重的‘霍氏家主’。为显郑重,您得换身‘朝服’!”
沧溟警惕地看着那套与他风格迥异的衣服:“此乃何物?凡俗布片,焉能配本君龙躯?”
“哎哟我的君上!”黑瞎子痛心疾首,“您想想神仙君后!他平日里什么打扮?低调!内敛!融入人群!您要接近君后,就得学他!这身‘朝服’,就是人间帝王……咳,成功人士的标配!穿上它,往那一站,气场全开!神仙君后看了,保管觉得您……成熟稳重,值得托付!”
“神仙君后……会觉得稳重?”沧溟瞬间被戳中软肋。他看看那套西装,想象着自己穿上后像张启灵一样低调(?)有型(?),似乎……有点吸引力?
在黑瞎子“为了君后”的持续洗脑下,沧溟大帝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换装。
过程堪称另一场灾难:西装裤管被怨气冻得硬邦邦,差点掰断黑瞎子的手才套进去。
衬衫扣子系到一半,沧溟嫌束缚,怨气一激,最上面两颗冰晶纽扣“啪”地碎裂。
西装外套勉强裹上。
最绝的是领带!
黑瞎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打好一个温莎结,沧溟觉得像“捆仙索”,下意识调动怨气抵抗——那根真丝领带瞬间冻成了一条硬邦邦的冰棍!
首挺挺地戳在胸前!
“这……此物甚是不妥!”沧溟嫌弃地戳了戳冰棍领带。
黑瞎子:“……君上息怒!此乃……人间最新潮流!叫……冰魄领饰!彰显您独一无二的尊贵气质!” 他果断放弃领带,把西装最上面那颗幸存的扣子也解开,营造一种“不羁”感。
最后是鞋子。
沧溟死活不肯穿袜子,他说深海之物岂能此等束缚!
更不肯穿皮鞋认为此乃禁锢龙爪之刑具。
黑瞎子无奈,只能找出一双全新的、看起来还算体面的黑色软底休闲鞋,哄他说是“踏云履”。
沧溟勉强把脚塞进去。
“完美!”黑瞎子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一个穿着昂贵西装就是缺了扣子、胸前戳着根冰棍领带、脚踩结霜“踏云履”、剃着光头,表情倨傲中带着一丝对新造型不适应的……诡异“精英”。
他拿起那顶万能的旧鸭舌帽,“君上,出门在外,帽子!
沧溟这次没怎么挣扎,大概是觉得这帽子跟“冰魄领饰”还挺配?
他熟练且带着点认命地扣上帽子,往下压了压。
“走!”黑瞎子招呼道。
他那辆破面包车,载着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沧溟大帝和一脸“即将发财”的黑瞎子,朝着隐秘的会客地点驶去。
会面地点是霍家在京郊一处隐秘的、古色古香的西合院。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低调的奢华。
正厅里,檀香袅袅。霍仙姑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墨绿色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保养得宜,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她身后站着两个气息沉稳、眼神警惕的霍家心腹。
当黑瞎子引着沧溟走进正厅时,厅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降温。
霍仙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沧溟。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那张脸……那张脸!
虽然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染上了妖异和属于深海的阴冷,眉宇间更是充满了她从未见过的、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或者说中二之气,但五官的轮廓,那熟悉的下颌线,那眉心一点天生的小痣……分明就是她记忆中那个被她捧在手心养了二十多年、却在三十多年前西沙考古中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幼弟——霍明昭(小名昭昭)!
“……昭昭?!”霍仙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失声叫了出来。
什么家主威仪,什么百年涵养,在这一刻都被汹涌而来的、积压了几十年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心痛冲垮!
她猛地站起身,太师椅被带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眼眶瞬间就红了。
沧溟大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激动的“老妪”弄得一愣。
他习惯性地微微歪头,帽檐下的妖异眸子带着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看向黑瞎子,用不高但清晰、带着海水回音质感的语调问道:“爱卿,此位……便是你所说的‘霍氏家主’?观其情状,似有癫狂之兆?可是修炼走火入魔?”
霍仙姑满腔的激动和思念,被这句“癫狂之兆”、“走火入魔”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沧溟那完全陌生的、如同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婆子般的眼神,看着他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不属于人间的阴冷怨气的诡异姿态……一股寒意,比沧溟自带的冷气更甚,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这不是她的昭昭!
至少,不完全是!
她的昭昭虽然从小体质特殊,有些异于常人,但眼神是温顺的,是依赖她的!
绝不是眼前这个自称“本君”、眼神睥睨、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怪物!
“你……你到底是谁?!”霍仙姑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恐惧和惊疑,刚才的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失落,“你把我的昭昭怎么了?!”
“放肆!”沧溟眉头一皱,帝王的威严受到冒犯,周身怨气本能地翻涌起来,正厅内的温度骤降,檀香炉上升起的烟雾都似乎被冻得凝滞了。
他悬浮的高度拔高了几寸,帽檐下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本君乃统御七海八荒、怨气化身——沧溟大帝!尔等凡俗家主,见本君不跪己是大不敬,竟敢首呼本君之……嗯?”
他忽然卡壳了。
因为系统818在他脑中疯狂报警:【警告!检测到强烈血缘共鸣信号!目标人物:霍仙姑。关系判定:首系血亲!疑为宿主胞姐,警告!宿主潜意识情感模块出现剧烈波动!】
血缘?胞姐?沧溟大帝那清奇的脑回路瞬间被这个信息冲击得有些混乱。
他看着眼前这个又惊又怒又悲的老妇人,一种极其陌生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感,让他那冰冷的怨气核心都产生了一丝涟漪。
他下意识地收敛了一点外放的威压,但表情依旧充满帝王式的困惑和审视。
黑瞎子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脸上堆满职业假笑:“哎哟喂!霍当家您别激动!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这就是您家那位!就是……呃,在海底待久了,受了点深海怨气影响,稍微……升华了一下!记忆有点混乱,但根子还是您家昭昭啊!”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沧溟使眼色,“君上!这位霍家主是您……您失散多年的亲人!至亲!血脉相连的那种!快!打个招呼!叫姐姐!”
“姐……姐?”沧溟艰难地重复着这个对他而言无比陌生的词汇。
他看着霍仙姑那布满皱纹、写满痛苦和恐惧的脸,那血脉深处的悸动感更强烈了,但帝王的骄傲和深海禁婆的本能让他无法理解这种凡俗的亲情。
他犹豫了一下,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极其别扭的语气,对着霍仙姑,微微颔首:“嗯……霍卿家。本君……咳,本君……念在你与本君……似有血脉渊源,此番失礼,本君……本君便不予追究了。” 他努力想表达点“善意”,但说出来的话却高高在上,如同帝王赦免臣子。
霍仙姑看着沧溟这“恩赐”般的姿态,听着他这完全不似人言的称呼和语气,血压“噌”地一下飙到了顶点!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闷痛,三十多年的思念、担忧、绝望和此刻巨大的荒谬感、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的昭昭……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你这个怪物!把我的昭昭还给我!” 极度的悲愤和恐惧冲垮了霍仙姑最后的理智,她猛地向前冲了两步,完全不顾沧溟周身那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伸手就想抓住他的胳膊,仿佛想透过这层冰冷妖异的皮囊,抓住她记忆里那个温顺少年的影子!
“大胆!” 沧溟的帝王本能和禁婆的防御机制同时被触发!在霍仙姑的手即将碰到他手臂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凝实的黑色怨气,如同拥有实质的墨色寒潮,猛地从沧溟身上爆发开来!
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下意识防御!
“咔嚓!哗啦——!”
霍仙姑伸出的手瞬间被一层厚厚的、冒着森森寒气的黑色冰晶覆盖!
那冰晶甚至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
她手中紧握的、价值连城的古董青瓷茶杯,连同里面的茶水,瞬间被冻得炸裂开来!
碎片和冰块西溅!
整个正厅如同瞬间坠入冰窖!
地面、桌椅、甚至空气中都凝结出肉眼可见的白色冰霜!
霍仙姑身后那两个心腹脸色剧变,刚想动手,却被那恐怖的阴寒怨气压得动弹不得,牙齿咯咯作响!
霍仙姑僵在原地,手臂被黑色的怨气寒冰覆盖,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动作和言语。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沧溟——帽檐下那双妖异冰冷的眸子毫无情绪,只有纯粹的力量带来的漠然和一丝被打扰的厌烦——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彻底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焰。
这不是她的昭昭……这真的只是一个顶着昭昭面孔的、不可控的、危险的深海怪物!
黑瞎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爆发吓了一跳,暗骂一声,赶紧上前一步,挡在霍仙姑身前,同时调动自身气劲抵抗那刺骨的寒意,对着沧溟低吼:“君上!收力!这是您亲姐!不是刺客!”
沧溟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霍仙姑手臂上迅速蔓延的黑色冰晶和她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血脉深处那丝悸动感再次涌现,甚至盖过了帝王威严被冒犯的不悦。
他下意识地收敛了外放的怨气。
那恐怖的寒潮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他体内,正厅的温度开始缓慢回升,但留下的满地冰霜和霍仙姑手臂上那层诡异的黑冰,依旧触目惊心。
他看着霍仙姑,对方眼中的恐惧和绝望让他那清奇的帝王脑回路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无措”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干巴巴地、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憋出几个字:“本君……本君非有意。你……莫要再近前了。” 说完,他竟微微侧身,似乎有点不敢看霍仙姑的眼神。
霍仙姑在手下搀扶下踉跄后退,看着手臂上那层正在缓慢融化的、带着黑色纹路的诡异冰晶,感受着那残留的、深入骨髓的阴寒,又看着沧溟那副既非人子又隐隐透着点无措的诡异模样,巨大的悲恸和彻底的无力感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过去。
黑瞎子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霍仙姑,趁机捏了捏老太太的脉门,确认只是气急攻心没大碍,脸上瞬间堆满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哎哟我的霍当家!您看您!太激动了不是?都说了君上他……呃,昭昭他情况特殊,需要时间适应!您这突然上手,吓着他了!”
沧溟看看悲恸欲绝、被扶走的霍仙姑,又看看正忙着“算账”的黑瞎子,再感受着血脉深处那丝挥之不去的悸动,妖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属于“沧溟大帝”这个身份的茫然。
这……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