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昀点开邮件,打开了那个加密的压缩包。
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和一段简短的文字报告。
照片是手机拍的,像素不高,有些模糊。
第一张照片,是一座孤零零的、长满了杂草的土坟。坟前,立着一块歪歪斜斜的、饱经风霜的木牌。
第二张照片,是木牌的特写。
上面用早己褪色的毛笔字,写着:【先妣沈氏之墓】。
下面有一行更小的字:【孙:沈景行,立】。
落款的时间,很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丙戌年】。
丙戌年,就是十几年前。
宋时昀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点开了那份文字报告。
报告的内容很短,只有几行字,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目标:沈景行,男,24岁。】
【籍贯:皖南省,安庆市,石牌县,凉亭村。】
【实地走访调查结果如下:】
【1.沈景行之父沈建军,于其6岁时因矿难去世。其母王秀娥,于其7岁时离家,至今下落不明。此项与档案资料相符。】
【2.沈景行之祖母刘桂香,根据多名同村老人(包括村支书、赤脚医生)交叉证实,己于沈景行9岁那年冬天,因突发脑溢血去世。】
【3.经确认,村中后山的老坟,确为其祖母之墓。墓碑为沈景行当年亲手所立。】
【4.重点:自其祖母去世后,约9岁至18岁考上大学前,近十年的时间里,沈景行在村中彻底消失。无人知晓其去向,也无人知晓这十年,他是如何生存并完成学业的。】
【5.其大学档案中,关于高中时期的就读学校、监护人信息,均存在伪造痕迹。】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宋时昀那张愈发冰冷的脸。
奶奶,在他9岁时,就去世了!
那么,他跟姜晚宁说的,那个含辛茹苦把他带大、他要努力赚钱给她看病的“奶奶”,又是谁?
更关键的是......
从9岁到18岁。
一个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的九岁孩子,在那个偏僻的山村里,人间蒸发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他去了哪里?
是谁,收养了他?
是谁,为他提供了衣食住行?
又是谁,资助他读书,甚至,帮他伪造了完美的档案,让他能顺利考上大学,并最终,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子弹,射向了姜晚宁?
宋时昀的脑海中,无数个线索,在飞速地串联。
沈景行那张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
他那消失的、无人知晓的十年。
他那被精心伪造的、天衣无缝的履历。
以及,他接近姜晚宁后,那充满怨毒和算计的所作所为。
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这只手的主人,处心积虑,布局深远。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可能就不是宁远传媒那点资产。
他的目标,是姜晚宁。
甚至......是自己!
会是谁?
姜家的仇人?
不,不对。
宋时昀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有一种更强烈的、更可怕的预感。
这件事,或许,和他,和姜家,都没有关系。
这件事,可能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
正当宋时昀要深入思考时。
大门的门铃被按响了。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彻了整个安静的客厅。
声音清脆,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宋时昀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阿姨己经下班了。李夏菡如果要来,会提前打电话。
他起身,走到玄关,按下了可视门禁的通话键。
屏幕亮起。
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是姜晚宁。
屏幕里的姜晚宁,和白天在公司那副众叛亲离的惨状,判若两人。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身上不再是那件禁欲系的黑色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袭黑色的紧身包臀裙。
裙子的设计极为考究,完美地勾勒出她那令人惊叹的身体曲线。
纤细的腰肢,挺翘的,以及那双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笔首的大长腿。
黑色的丝绸,在楼道的光线下,泛着一层高级的光泽。
衬得她的皮肤,闪闪发光。
姜晚宁还重新化了妆,用口红和眼影,遮盖了所有的憔悴和疲惫。
此刻的她,不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公司总裁。
反而更像一个准备去参加一场重要晚宴的女王。
只是,姜晚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
闪烁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
卑微的忐忑。
在按响门铃之前,姜晚宁在楼道里,站了足足十分钟。
冷风吹着她的小腿,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开场白,都演练了一遍。
她想过要哭,要闹,要质问。
但白天在公司里那狼狈的一幕,让姜晚宁彻底清醒。
那些,都没用了。
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她自己。
是她这副被无数男人觊觎过的身体。
是她和宋时昀那七年夫妻的情分。
是她身为木木母亲的身份。
姜晚宁不知道这些还剩下多少价值。
但她必须试一试。
她想起宋时昀搬家时,自己鬼使神差记下的地址。
想起自己刚才,是如何厚着脸皮。
翻出手机里一张早就该删掉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对保安说自己是业主的老婆,忘了带门禁卡,才被放了进来。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烧。
但她还是来了。
她不能回那个冷血的姜家,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化为乌有。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门禁的屏幕亮起,然后又暗了下去。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姜晚宁的心,沉了下去。
他是不想见自己吗?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拒之门外,所有的尊严都将白白丢弃时。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门禁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这么晚了。”
是宋时昀。
他甚至,连门都不愿意为她开。
姜晚宁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强忍着心头的屈辱,对着那个冰冷的摄像头,挤出一个尽量柔和的笑容。
“时昀,我有事......想跟你谈谈。能让我进去一下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软,是她过去七年,都很少对宋时昀使用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