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姜总，您别跟我们说这些了！”一个技术部的老员工，也就是上次带头质问李副总的那个人，站了出来，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敬畏，只剩下失望。
“我们只想知道，我们的工资，什么时候能发？”
“对！发工资！”
“别跟我们画大饼了！我们不信了！”
人群的情绪，再次被点燃。
姜晚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发现，她那无往不利的威严，失效了。
当信任的根基崩塌时，再强大的气场，也只是一个空洞的架子。
“公司的账上，没钱了。”姜晚宁看着那个老员工，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没有撒谎，也没有找借口。
这是事实。
“钱呢？公司的流水我们都看得到，怎么可能没钱！”
“你是不是转移资产了！”
“小雅和菲菲都跳槽了！宁远彻底完了！你就是想跑路！”
“跳槽”两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人群的情绪彻底失控，开始向她挤压过来。
“姜晚宁！还钱！”
“你这个骗子！”
姜晚宁被挤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看着眼前这些疯狂而陌生的面孔，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一种彻骨的、发自内心的无力。
她力挽狂澜的姿态，在现实面前，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她试图建立的秩序，被现实碾得粉碎。
就在一个激动的男员工伸手，即将要抓到她衣领的瞬间。
“都让开！”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外围，硬生生地挤了进来。
是她的助理，小文。
小文张开双臂，像一只护着雏鸟的母鸡，挡在了姜晚宁的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再过来我就报警了！”小文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发着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姜晚宁，咬着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姜总！快走！”
小文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姜晚宁，朝着办公室的方向挤去。
姜晚宁像一个木偶，任由她拉着。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耳边所有的哭喊和咒骂，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只看得到，那些曾经对她点头哈腰、满脸崇拜的员工，此刻，正用仇恨的目光，目送着她“逃离”。
从人群的包围圈，到她办公室门口的这短短十几米路。
姜晚宁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砰！”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重重关上。
将所有的喧嚣和混乱，隔绝在外。
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文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后怕。
姜晚宁站在办公室的中央。
这里还是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整洁，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杭城最繁华的江景。
这里是她的王座。
可现在，她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和讽刺。
她缓缓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伸出手，想要扶住桌沿。
可指尖触到冰凉桌面的那一刻，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了那张昂贵的真皮老板椅上。
她的身体，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最后的威严，在那场混乱的围堵中，被剥得干干净净。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办公室的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但隔绝不了，姜晚宁内心的兵荒马乱。
她还瘫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的老板椅上，身体的颤抖，还未完全平息。
助理小文倒了一杯热水，手都在抖，递到她面前。
“姜总......喝点水吧。”
姜晚宁没有接。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那里，是她曾经以为自己己经征服的城市天际线。
可现在，那些高楼大厦，像一根根冰冷的墓碑，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砰砰砰！”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力道很重，带着不容拒绝的急切。
小文吓了一跳，紧张地问：“谁？”
“开门！小文，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公司的李副总。
小文下意识地看向姜晚宁，眼神里全是询问。
姜晚宁没有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种默许。
小文咬了咬牙，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只是李副总一个人。
他的身后，跟着公司的财务总监、运营总监......几乎所有的高层管理，全都到齐了。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凝重。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站着一个穿着时尚、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姜晚宁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她是姜晚宁的亲妹妹，姜诗瑶。
“姐！”
姜诗瑶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公司都成这样了，你还跑回来添什么乱！”
李副总等人也鱼贯而入，反手关上了门，将这间办公室，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密不透风的审判庭。
姜晚宁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群她最熟悉、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还有她唯一的亲人。
“我回来，处理问题。”她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处理？”李副总苦笑了一声，他将一份文件，用力拍在姜晚宁的办公桌上。
“姜总，你看看吧！这是今天上午，不到三个小时内，收到的所有合作解约函！我们的资金链己经彻底断了！银行拒绝了我们所有的贷款延期申请！楼下，还有几十家供应商堵着门要货款！”
财务总监也跟着上前一步，脸色惨白。
“姜总，账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连下个月的物业费都不够交。员工三个月的工资，更是一分钱都发不出来！”
运营总监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更致命的是，我们超过七成的主播，都在昨天晚上，收到了星耀和虎鲨的橄榄枝。对方开出的条件，我们根本无法拒绝。今天一早，己经有超过三十份解约申请，送到了法务部。”
“宁远......完了。”
他最后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姜晚宁的心上。